十二、双龙探云
“貂又回来啦?”
“貂可做不出这么大动静。”
我们静静等着头顶那位会有什么动作,只听拍打树叶声如惊雷一般向远处传去。
“走了?”大家都很疑惑。
“小心行事。”大爷嘱咐。
“最好赶紧离开这片雾。”三爷说。
我们简单商量一下。退回去,那些貂我们折腾不起了,就算退的出去,怎么下山还是个问题。而且刚才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并不知道,也可能是个小家伙故意折了树枝扔下来吓我们,溜那么快就说明对我们有所忌惮。
“万一是诱敌之计,骗我们过去呢。”崔客一口一口喘着气说。
“那也只能硬闯了。”
意见统一后,我们稍作整顿,崔客画完网之后身体更虚弱了,由孟浩扶着。宋感灵醒了一下,又昏了过去,还是由张小哥背着。我和付生殿后,大爷和三爷开路。仙界凶险,在生疏之地行走,必须要有人开路,这是先人们立下的规矩。老祖宗定了很多让人费解的规矩,这就是其中一条,因为在我看来开路的意义不大。这次的断后倒是有必要的,防止血背貂杀个回马枪,不过可能性也很小。
雾越走越怪,离张小哥和崔客他们只有三五步,却只能看清他们的轮廓,大爷和三爷则是一点也看不见。这么大的雾也不是没见过,人间有时也会有这么浓的雾,但今天的雾感觉不像雾,更像一堵墙,每走一步都有要撞墙的错觉。
“重静哥,有没有发现这雾有点熟悉。”付生突然对我说。
“哪里熟悉?”我问。
“前年和爷爷一起去山东……你忘了?”
付生这么一说,我浑身一个激灵。那年本来是去山东旅游,我们贪玩顺着溪流进了深山,后来发现怎么也转不出来,就进了仙界一看究竟。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看到的景象,云是真真正正的压在头顶,低处离地不超过十米。那种压迫感让人窒息,我们想都没想转身要离开。就在这时,云中一声长吟,惊的我们趴在地上,不敢乱动。随后一个庞然大物从我们上空飞过,我抬头看了一眼,云太厚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那种巨大物体移动时所产生的气场,完全把我震撼了,让我变得透不过气,非要形容当时的情景,就像一列火车从头顶开过去。
出了仙界,回去的路又出现在我们面前,爷爷告诉我们刚才那是龙在行云,龙并没有翅膀,能飞靠的就是驾雾游云。细看之下,我们现在所置身的雾还真和那天的云有些相似,如果我们现在惊扰的真是条龙,那今天谁也活不了。
雾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脚下的路却平坦起来,没有了上山的感觉。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已经到了山路的高点,接下来就是下坡路了。而且我们开始的目标——城隍阁,就在左边峭壁的山顶上,在我们的头顶之上,只可惜雾太重什么也看不到。
我边走边盘算着该怎么对付龙。龙为万灵之尊,大多数人眼中龙是祥瑞的象征,但在阴阳师眼里,龙和神仙一样,都是避而远之的东西。人类对龙的了解似乎只有崇敬,与龙的战斗也几乎没有记录,更别提它的弱点。即使是阴阳师,几千年的历史下来,与龙战斗而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我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龙要吃人,爷爷则反问我猪肉好吃吗,我说好吃,顿时也明白了为什么,人在龙的食谱里,是一道极美味的菜。神仙知道人除了好吃还有别的用途,但龙只知道人好吃,所以见了神仙或许还能活命,见了龙,恐怕连畜生两个字你都没时间骂出来就被吃了。
想了半天,我的结论只有一个,如果真是被龙盯上了,只有死。我正不甘心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呢,付生突然拉住我,我一回头,见他脸色煞白,以为他不舒服,几乎是同时,一声清晰的枝条被压弯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粗壮的枝条发出几欲撕裂的低吼,我的神经随之紧张到了极点。声音是从我们右边传过来的,那里是依山体长出的大树,树生的低的,树冠在我们脚下,生的高的,树腰与我们平行。单从声音无法判断那东西离我们有多远,但可以肯定这种声音不是大树发不出来,不是被压到一定程度也发不出来。
我竖起耳朵,想从声音中得到更多信息。付生拍了拍我,并拉我向后退。我会意向前面看去,浓雾中隐约有个很大的黑影。我头皮一麻,大爷他们不是在前面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这影子就过来了。如此重的雾,我们能看见影子说明靠近我们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了,付生见我不动,先发制人,一跃向前抬掌劈了下去。
付生一掌砍到半空,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大爷他们出现在我们面前。原来树枝被压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穿透力很强,连大爷他们也听到了,他们担心我们出事,又不敢大声叫,便急匆匆的往回走与我们汇合。
三爷做了个一起走的手势,于是我们蹑手蹑脚的离开这里,此情此景下,先人们的规矩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们慢慢离开,并不见那东西追过来,于是脚步加快,最后几乎是在无声的飞奔。事情正慢慢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疾步前进,身边的雾渐渐淡了,而且是越往前走越淡。我们满心欢喜的认为这一难就这样被我们幸运的躲过的时候,身边的雾也完全消失了,但我们的心情却更加阴郁起来。
眼前的景象我和付生都不陌生,竟然和那次的山东之行一样,云层如同一条棉被盖在我们头顶。我把龙行云的事情跟大爷说了,宋家人竟然没有吃惊,大爷的眼中竟然还多了几丝镇定。
“不怕是龙,怕它不是。”大爷说。
我问怎么回事。
大爷把宋感灵的刀举在我们面前,这把刀刚开始是张小哥拿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大爷手里,“这是把杀龙刀。”
我一惊,看宋家人的神情似乎确信无疑,脱口而出,“哪里弄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得到的。”大爷含糊的回答。
大敌在前我也懒得追问这些细节,杀龙刀在手,我们生存的希望就有了。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杀鸡有杀鸡的刀,杀牛有杀牛的刀,杀龙当然也有杀龙的刀。千万不要被龙的身份混淆了视听,飞禽走兽,龙也只是其中的一种,是可以杀来吃肉的,只不过一般人吃不到,甚至一般的神仙也吃不到,据说只有那些位高权重的大神仙才吃得起。而且不要把龙和龙王联系在一起,他们完全是两码事,人可以成仙成佛,仙佛是由人变化的,可反过来还是要吃人,龙和龙王跟这个关系一样。
反正有杀龙刀在别的先不管了,我们以最快速度往山下赶,但没走几步,选择便出现在我们面前。
终于到了城隍阁的祭台。这是一个七八百平方的祭祀平台,平台东边是一块方形巨石,高约三米刻着先古文字,不知道什么意思。西边面东而立的山体被凿平,凿出一块六米高,八米宽的石刻,刻着一场宏大的祭祀盛典。石刻两边立着两根四五米高的石柱,石柱有柱头和柱底,柱身却是光滑的,看着像日晷。石柱中间有一方石鼎,丝毫没有香火的迹象,里面落满了树叶。石刻的左边就是通往城隍阁的山路,此时我们来时的峭壁已经渐渐低矮,和山路处于同一水平线了。
祭台用青石铺成,四棵巨大的皂角树任性的长在祭台中间,青石绕开它们,给它们留了足够的生长空间。本来这个祭台还是很具气势的,但是我们头顶的云压在这一切之上,四棵大树像四根柱子支着天地,怕是哪一根柱子倒下天就会塌了一样。
祭台往北有一条下山的路,就是我们要走的。不用谁催促,大家一致向路口跑去。跑在祭台上有种擅闯私宅感觉,反正我是紧张的不行,这么空旷的一片地儿,要是真有主人,想不被发现都不行。跑到祭台中间,心简直在喉咙眼里跳,随着一声长吟,我顿时释怀了,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看来我的确不是做贼的料。
我们立住,站在祭台中央,头顶的云一阵涌动,接着一只脑袋从云里探出来,鳄嘴,牛眼,鹿角,鲸须,正是龙头。龙头铁青色,大嘴一张,冲我们咆哮一声。龙的咆哮被称为龙吟真是恰到好处,如果是一只虎当着面对你咆哮,肯定吼得你心惊胆颤,但是龙吟,即使是大口对着你的脸,声音犹如从四面八方奔来,虽没有虎哮的霸气,但声音悠远空灵,仿佛把人抬到半空,无所依侍。
咆哮过后,龙头一抬又进了云层里。它这一消失,我们如梦方醒,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啦一下散开了。只见龙头重现,在我们刚才站的上方破云而出,一口咬了个空。这个俯冲力道很大,龙头咬空之后再次昂起穿入云中,整个身子也跟着龙头的轨迹画了个弧,进入云中。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龙,一点也不激动,反而紧张的要命,这么大个家伙,大爷手里那把刀怎么看也小了点。反观大爷,他虽然也很紧张,但密切关注着云层的涌动,似乎在找龙的破绽。
龙这一击把我们冲散,显然不是它想要的结果,龙头再次探出来,这次出现的还有它的部分身体,整条龙身六七米长,在云层中半隐半现,四只龙爪完全露出来,虽然踩在半空中,但稳稳的像踩在地面上一样。
龙的身体呈半圆形把我们围起来,初看没什么,但我总觉得怪怪的。
“龙还会变颜色吗?”不知谁问了一句。
这时我才注意到,刚才龙的颜色明明是铁青色,现在变成淡青色了。我一个激灵,冷汗浸湿了后背,机械的转过头,那只铁青色的龙呈另一个半圆形,正在我们背后。他们也发现了,我们碰上的是两条龙。不知哪来的默契,散开的我们自觉的走到一起,背靠背围成一圈。
“怎么办?”
“散开,找掩体。”大爷话说完,大喊一声“散”,我们或翻,或滚,或跳,或跃,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苦了张小哥,他背着宋感灵跑到最近的一棵树下,幸好龙没找他的麻烦,而是冲着三爷和崔客去了。
大爷离三爷最近,三爷忙着躲,大爷反而往前冲,三爷刚刚好闪过去,大爷也及时赶到,一刀砍下去,正中脖子,本以为能把龙头砍下来,没成想“当啷”一声,杀龙刀被弹开,青龙前爪一踩进入云中。
大爷这时才露出害怕的神情,不可思议的看着三爷。三爷也极为震惊,“假的?”
那一刀看的我也心凉了半截,难道今天就绝命于此了?
话说另一条龙朝崔客飞奔而去,崔客身体虚弱,走路都难以维持更别说跑了,孟浩一直扶着他,刚才环境太紧张,加上大爷那一吼,孟浩也慌了,忘了崔客这边,一跳已是丈远开外,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他铁扇张开,水平一切,疾风如刀正中长龙身上。龙身被打的偏了一下,紧接着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龙身一偏紧接着整条龙摔在地上,崔客趁机躲开。
孟浩善于用风,龙这一跌他首先明白了怎么回事,原来龙靠云雾腾飞,好比鱼游于水,龙爪看似什么也没抓,其实是踩着云在行走,没有云它就会踏空,刚才孟浩一扇,打中了龙,也吹散了龙脚下的薄云,所以龙才跌倒。跌倒的龙站起来,口中一喷,顿时云雾缭绕,又踏云而去。
孟浩大喜,以为找到了龙的弱点,当龙再次袭来,他用力一扇,一道旋风正中龙头,然后洗澡一样从头到尾把龙吹个干净,龙自然是掉了下来。然而孟浩忘了,我们头顶的不是蓝天,而是云层,劲风瞬间把云层扰乱了,本来偌大个祭台干干净净,现在被他一扇子搅的一大半淹没在云雾里,看的我不禁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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