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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百一十五 面圣


  “武举人进殿!”

  清和殿内,汉帝宣武举前二十席进殿面圣。

  张溪云收敛心神,不再去想先前那寒气森森的眼神,他与方然对视一眼,众人同时朝殿内走去。

  众人步入清和殿内,不由再感到震撼。

  金龙回旋盘绕的潘龙柱前,殿内群臣各列其位,面色肃然。

  殿内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

  大殿最上方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的正是执掌汉龙庭之人,汉帝刘永!

  张溪云在殿门口往龙椅之上望去,只见高居宝座那人一袭龙袍,头戴帝冠,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身后自有一道皇气缭绕,如真龙盘旋。

  汉帝刘永亦朝进殿的武举人望去,他锐利深邃的目光,不自觉得给众人一种压迫感。

  殿内极为安静,无一人出声,只听见进殿的武举人脚步声。

  诸位武举人走至最前方,朝汉帝下拜。

  “参见陛下。”

  汉帝轻抬手,同时开口道:“免礼。”

  他语气极为平淡,波澜无惊。

  “诸卿,辛苦了。”

  汉帝缓缓开口道:“武举状元何在?”

  听见汉帝相问,张溪云即刻平复心神,往前轻迈一步,行礼道:“张溪云见过陛下。”

  殿内诸多大臣亦在同时朝他望去,无论先前是否见过他,都似乎极为关注他这今朝状元。

  张溪云行礼,汉帝却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他的眼神,也像是在打量他。

  良久,汉帝方收回目光,开口道:“不错,怪不得被安陆平亲自举荐,又得离殃欣赏,状元之名非你莫属。”

  面圣之事,本就是让汉帝亲自见武举上榜之人,看可会有不满意之人,或许还会对诸位武举人有一番考校。

  但如今汉帝说出这番话,那便是已真正认同了张溪云的状元之名,心觉满意,故此刻起,张溪云已然算是真正成为了龙庭官员。

  听闻此话,张溪云正要谢恩,忽听后方有人开口道:“陛下。”

  身居群臣之中的吏部尚书陈平出列,朝汉帝一拜,道:“臣有本奏。”

  “哦?”汉帝语气平静,道:“爱卿何事启奏?”

  诸位武举人不由回头望去,见陈平面无表情,缓缓开口。

  张溪云亦忍不住好奇,回头望去,见是先前之人,心中不免暗骂一声,恐怕要出幺蛾子。

  武举人面圣之所以要有群臣列殿,非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如今陈平正要做的事。

  有疑,上奏。

  武举放榜后,举人名列榜上,却仍不算为官,便是要等面圣之后得汉帝首肯,百官认同。

  但若百官有疑,即便汉帝首肯,也需议之。

  然而近百年来,面圣之事虽有这规矩,却也少有这等事发生。

  更有人戏称此规矩为“三不利”,成则不利他人,不成则不利自身,然成与不成,皆会惹得龙颜不悦。

  “陛下,臣对今朝状元有疑。”陈平道。

  龙椅之上,汉帝同样面无表情,让殿内众臣难以揣测喜怒。

  “莫非爱卿是觉得张溪云不配做这今朝状元?”

  此刻殿内群臣心思千回百转,不仅是在揣测汉帝的心思,还在揣测吏部尚书陈平的心思。

  陈平轻摇头道:“臣并非认为张溪云无状元之资……”

  “能以破四门修为登上凡尘榜十九位,今朝状元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想来殿内诸位武举人也是心服的,那臣又岂会认为张溪云不够资格?”

  汉帝听罢,似来了几分兴趣,帝冠下眉毛轻挑,随即问道:“那爱卿此番又这是何意?”

  “臣有疑,可疑的却是……”陈平话音一顿,望了望身旁诸臣,又接着道:“张溪云,是否该进钦天监?”

  殿内众臣听见此话,心思顿时便活络起来,如今看来吏部尚书这一番作为,并非真是想令陛下重议此事,而是要借此事聚人心,在场众臣,但凡是对钦天监有所不满的,便都是他要拉拢的对象。

  甚至恐怕连他自己都知晓,想让陛下收回旨意几乎毫无可能,所以他针对张溪云,实则是在针对钦天监!

  “幸好安陆平如今不在帝京,否则今日两人该在清和殿上争执不休了……”在场众臣中有人如此想道。

  “若是安陆平身在帝京城,陈平恐怕也不敢做出此等针对之事,虽然他自己倒是无惧,可吏部的官员大概就要每日被钦天监官员拜访了……”

  张溪云虽然不知晓这其中更深层的意思,此时心绪却反而平静下来,等着听这吏部尚书会说些什么。

  “爱卿觉得张溪云不该进钦天监?”汉帝问道。

  “当年高宗建立钦天监,初时是为了监责六部,故此钦天监历来直属陛下管辖,不理六部调令,其内官员手握生杀大权,一旦证据确凿,更是可先斩后奏……”

  “爱卿所言不差,但这又与张溪云何关?”汉帝问道。

  陈平再朝汉帝一拜,道:“陛下,臣所言不过是为了提醒朝中诸位同僚,亦想告知陛下,当年禁丹大案后,钦天监便常年忙于彻查禁丹案,甚至让很多人忘记了钦天监存在的初衷……”

  “监责六部……”汉帝似乎猜到了陈平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自古以来,龙庭与方外宗门便是分分合合,当年殷商龙庭何其势大,宗门俯首,最终虽说亡于大周龙庭,实则该说是亡于了支持大周龙庭的方外宗门手上,而为首的便是如今的三宗四门……”

  “高宗建立钦天监,其用意自不必说,监责六部亦可谓把握了龙庭命脉……”

  陈平缓缓述说,殿内众臣皆是逐渐猜到其话中之意,面色皆变得有几分古怪。

  “即便我朝初立之时,亦与三宗四门之间有诸多纷争,直至先帝起,方与三宗四门间关系愈发紧密,更因此才将妄图推翻龙庭的方外宗门区别开来,另称为左道……”

  “但即便如今龙庭与三宗四门关系何其融洽,莫非就真能断言必然不会再分么……”

  汉帝皱眉,他知晓陈平想说什么,当他却不该在朝堂之上说的如此直白,虽说如今三宗四门封山,但将来也定会传到三宗四门耳中,更何况如今这殿内便有着一名天琼行走。

  殿内诸臣显然也未想到陈平竟敢将事情这般摊开来说。

  “陈平……”汉帝不想陈平继续说下去,甚至已直呼其名。

  “请陛下恕罪。”陈平第三次朝汉帝下拜,“但这些事若不说清楚,恐怕殿内诸位大人不知晓其中利害,难做决断。”

  “众所周知,今朝状元张溪云出自天琼正宗,乃是宗门行走。”陈平接着道,“甚至不少人认为他这三宗四门的身份该让他在龙庭中立足有不少好处。”

  “听闻离大统领也曾想让他去苍羽军,若是今日他进的是龙庭六部,臣无话可说。”

  “可钦天监并非六部,钦天监乃是辖制六部之地,乃是当年高祖为保龙庭强盛而下令所立之地,张溪云天资卓绝,又得安陆平看重,若是有朝一日他做了钦天监监正,那恐怕便不仅是陛下监责六部,更可能是三宗四门监责六部!”

  陈平最后一番话掷地有声,却也让在场所有人面色大变,自己想到了与听别人直白的讲出来,绝非是同一种感受。

  而张溪云此时亦是脸色难看,他未想到这吏部尚书竟会以此来做文章,那么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可他这一番话必然会在汉帝心中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殿内群臣心中骇然不已,这陈平并非只为拉拢群臣,甚至真有可能让张溪云进不了钦天监!

  陈平再拜汉帝,道:“今日为龙庭社稷着想,臣当庭说出这一番话,将来恐会造成三宗四门与龙庭嫌隙,臣自请责罚。”

  “若是陛下信得过张溪云,更信得过三宗四门,觉得臣所言之事断无可能,臣愿辞官以平将来三宗四门之怒。”

  “但,臣请陛下三思!”

  清和殿上,吏部尚书陈平四拜汉帝,满朝皆惊。

  工部尚书黄虚在群臣之中亦是面色震惊,连他都未想到陈平先前所言备上的“厚礼”竟如此之重,甚至不惜辞官,以龙庭社稷来压当今陛下!

  “疯了!陈平他这般做岂不是得不偿失!”黄虚心中难以置信,他绝不信陈平此人真有如此抱负,是为龙庭社稷而做此抉择,他必然是考虑自己的利益,可他若是真辞去了吏部尚书之职,即便张溪云最终未能进钦天监,那他还有什么好处?

  殿内群臣中,有数人出列,同时朝汉帝下拜。

  “请陛下三思!”

  这几名大臣,乃是真正忠良,忠于龙庭,故陈平所言,不得不防。

  龙椅之上,汉帝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望着殿内群臣一言不发。

  “朕乏了,尔等先行退下,半个时辰后,清和殿再议。”

  汉帝起身,面无表情,朝身旁太监耳语道:“去请三公前来见朕。”

  殿内众人惶惶不安,下拜道:”恭送陛下。”

  汉帝身旁的太监走朝前方,朝众人道:”群臣退殿。”

  “诺。”群臣应声,缓缓退出清和殿。

  清和殿外,张溪云面色难看,陈平之言实在狠辣,将人逼上了绝境。

  怪不得前世书里总说庙堂纷争远比江湖厮杀更加惨烈。

  可谓杀人诛心!

  此次若是无法进钦天监,他自己倒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是被安陆平拐骗的,可若是因此失去了进入国子监寻药的机会,那阮青妮的身体不知还能拖到何时,救活她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

  况且陈平竟然如此揣测三宗四门,将三宗四门说得那般不堪,像是藏起野心的阴谋家一般,他自己曾经历过师兄师姐以命护世,自然反感陈平这种阴谋论,要知道在他心中,龙庭、宗门皆为护佑世间,那便无甚区别。

  陈平的一番言辞,却是在为二者划下一道深深的鸿沟。

  想到此处,张溪云将拳头攥的嘎吱作响,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方然兄妹站在他身旁,见他表情难看,攥着拳头,难免为他担忧,连一向喜欢与他作对的姜琪此时也满是愤慨,嘟囔道:“方才那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还有后来出列与他一起下拜的几名大臣,怎么能这样!”

  方瑜叹了口气,道:“姜琪,你就别再说了。”

  方然则是拍了拍张溪云肩膀,道:“张兄......”

  张溪云勉强一笑,道:“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只是有些生气罢了......”

  远处,黄虚走到陈平身旁,道:”你疯了?居然以辞官来压陛下!”

  陈平冷笑道:“我自有计较,你不必管。”

  黄虚摇了摇头,兀自离开。

  陈平望着远处张溪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充斥着蔑视。

  张溪云又再感到了那股寒意,眉头一皱,转回身去,眼神正巧对上了陈平。

  他望见陈平戏虐的笑意,心中更是无名火冒,不自觉便催动了体内劲气运转,识海内魂兵泛光,他周身都在那一瞬间魂兵浮沉而现,又立刻隐去。

  帝京皇城,九千余座宫殿中,有一座宫殿规模不大,也无半分奢华,甚至连建址都有些偏僻。

  宫殿内,有一名女子,薄纱遮面。

  她盘膝坐在蒲团之上,紧闭着双眸,静坐修行。

  在她身前有一方石台,其上有一柄剑,安放在石台剑架之上。

  那柄剑没有一丝生机,甚至有几缕锈迹一般,像是普通凡铁,而非神兵利器。

  昏暗的宫殿之中,那柄剑却忽然间泛起了光芒。

  盘膝而坐的女子像是被剑的光芒惊醒,连忙站起身来。

  然而那柄剑上的光芒不过一瞬,便又隐去了。

  “绝仙,方才醒了......?”

  她转回身,目光似穿透了这座宫殿,望向整座皇城。

  “莫非是......”

  “陷仙,终于回到帝京城了......”

  “就在这皇城之中!”

  清和殿外,心情难以平复的张溪云却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并未注意到,自己识海之内,陷仙剑自主泛起了光芒,似受到了牵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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