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圣火将灭
梵音客栈里纸醉金迷，歌舞升平。
所有活着带着财宝回来的人都暂且放下了痛苦和欲望，在魅惑的乐曲声中沉醉，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披帛翩飞的西域舞姬……
谁也没有注意到大堂最最角落的地方坐着一位衣衫粗旧的人。这衣服如斗篷一般，自带宽大的帽子。
帽子盖在那人头上，看不清楚面目。
他只是如木头般端坐着，脑袋微垂，任由大帽檐遮去一大半脸。
他偶尔伸手拿起面前的酒杯……
酒杯没入阴影内，没见什么其他的动作，又原封不动地“退了出来”，重新放回面前的桌子上。
一系列动作做完，他也仅仅只是动了手臂。其他地方就像是石化了似的。
他面前的案几也和其他的不太一样。
很小。
小得就好像给小朋友坐的小马扎。
一只不大的酒壶和一只一口杯就已经让上面变得满满当当！
但他好像不在乎。
狂欢仍在继续。只有小部分人注意到了他。大家好奇地瞅两眼，又被舞姬们婀娜的腰肢吸引了过去。直到——热闹渐渐归于平静，场次间的间隙，大家都冷静下来。
这个奇怪的人才再次被人注意到。
“兄台，你怎么一个人枯坐着？”钟兰亭很自来熟地坐到他对面，看着他面前局促而尴尬的小案几和杯中的浊酒，微微一笑，“来人，撤换一桌好酒。记我账上。”
“谢谢。”那人声音枯哑，像极了一位身体欠佳的耄耋老者。
曼荼罗步履轻盈地走过来，指挥着仆役把那人面前的东西撤走，心底却却直犯嘀咕：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他面前的这酒……也不像是我这里呀。
顿了顿，她满脸堆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先生，您这……点的什么酒来着？呵呵呵~要需要留下么？”
话毕，她一把抓过仆役准备收走的酒壶，拿在身前轻轻晃了晃：“就这个。什么酒来着的……”
那人好一会儿没回话。
倒是钟兰亭抢白道：“拿下去吧~这酒太浑浊了。还不及中原的绿蚁酒。给我换这里最上好的葡萄酒！”
曼荼罗脸上尴尬和疑惑同时闪过。
但也仅仅是稍稍一下，她便再度堆起揽客微笑：“诶，好嘞~快快快，给公子撤换上葡萄酒！”
“谢谢。”那人再度回答了一句。
只是这一次，他将两只手都拿了出来，扣上了帽檐，缓缓向后扯开帽兜。
两只手上青筋密布，枯槁如木。
“云无心？！”平地一声炸雷般的吼叫。
一下子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表情也变得丰富多彩。
就连曼荼罗也不例外。
她对云无心和他的同伴印象十分深刻。
一个温润如玉。
一个冰冷似剑。
还有一个人呢……？
那双干枯宛如僵尸的手和眼前这俊美的脸庞反差感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那难以形容的磨耳朵的奇怪嗓音，很难让人想象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人爆发出一连串尖锐阴鸷的大笑：“果然很有趣啊~”
话毕，他的手拂过脸颊——
一片薄薄的人皮面具掉落在地。
面具之下是一张最少也得七十多岁的脸。脸上的沟壑深得像是刀劈斧凿出来的！眼角垮塌，眼皮垂坠几乎把眼睛遮去了一小半。
老态龙钟的样子令人有些不适。
虽然每个人都会老去，但真的……
生老病死为何是人生八苦，钟兰亭的心里霍然有了答案。
星瑶皱着眉头问道：“你是——”
“上一代的圣火守护人。”
“你来做什么？”
前圣火守护人笑起来。笑容很苍凉，也很诡秘，配合着他衰老的容颜，不适感大大增加。
他一字一顿道：“我快死了。”
一言落地，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彼此看了看身边人，都没说话。
稍顿，星瑶再次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反正我也快死了。有个秘密也许不应该带到棺材里去……”
大家谁也没接口，但是神情却一个比一个意味深长。
可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询问。
前圣火守护人再次爆发出诡笑：“不把这个秘密分享出来，我恐怕是不能安眠的。”
不知道是谁吼了句：“要说快说！”
“这个秘密是——”
“彼岸花很可能就是这世界上最后一支了……”
一言落地，当场所有人都炸锅了！
“怎么可能？！”
“不要妖言惑众！”
“你不是说过嘛，每几十年就会有一支。”
前圣火守护人颤巍巍地站起了身子，阴笑道：“是的。是的。是~~不过，这是在圣火不灭的情况下……”
钟兰亭反应最快：“你的意思是说，圣火有可能会熄灭？”
前圣火守护人笑而不答。
“这怎么可能？！”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缪玉楼相对冷静些：“那又如何呢？无论这彼岸花是不是最后一支，现在它都已经在云无心的肚子里。”
“不，这不一样的。”前圣火守护人跌跌撞撞向前走了两步，“圣火守护人是不能染指彼岸花的。这是拯救苍生的高洁之物。他不配拥有。”
江湖群豪看着他的样子，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摔在地上摔死了。
“老头，你听不懂么？他已经吃下去了！难不成等他屙出来？嗯？”
众人哄堂大笑。
有几个人皱着眉推了一把：“哎呀，恶心死了。你可闭嘴吧~”
众人再度大笑。
“圣火不灭，彼岸花永存。它便只属于一人。当彼岸花尽，最后一支属于众生的~~”
“你怎么知道？”
“若非注定圣火将灭，云阁主是不可能吞下彼岸花的。他会被圣火活活烧死以示神戒。”
江湖群豪面面相觑：“属于众生是什么意思？”
有人冷笑道：“怎么？我们还能见者有份？”
“为什么不呢？”前圣火守护人诡异地勾了下嘴角，“他就会化身成一支行走的——彼岸花……”
他边说着急忙慌地往前“冲”，同时，伸着手想要抓住谁似的。
众人心底厌恶，下意识躲避。
噗通~
他一个重心不稳，扑跌在地，口中含混不清道：“他是一支活着的彼岸……”
最后几个字渐渐低弱下去，直到消散。
他是一支活着的彼岸花——
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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