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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马蜂窝


裴东锦是真的很不舒服,血流过多,头晕沉沉,伤口有灼烧感,肚腹也恶心,这个毒真是中不轻,不像他跟柴溪说的多多少少有一点儿。喝完一整杯水,等着柴溪倒第二杯,谁知道人家只看着他,等他解释整个事件,并没再倒水的意思,他只好抿抿唇,接着说:

        “弓箭手何止来头不小,这回---我怕是捅了马蜂窝了。”

        他说的是让人发愁的话,语气却轻松得很,柴溪心里更气了,不是想喝水吗?那就自己倒,她就是故意的,没有一杯不给他喝也是怕他不能说话,既然渴不死,那就受着吧,都是自己找的。

        “假如一会真有人来要对你下手,非得用咱们俩人的命来祭奠劳德彰的倒台,你能跑则跑,不用管我,我是为父报仇,为伯父平反,你和你的石溪阁只是做生意,犯不上---哎,说来是我连累了你,原本的预想,这些弓箭手---我是真没有想到洛家有这个杀手锏,都怪我!”

        柴溪一向心软,自己这回做渴了的动作夸张些,大约就能喝到第二杯水了,他现在手臂能抬到的位置也只是到嘴,别的---哎,大意了,他也没有想到对方还真的想要自己死呢。

        “哦,还真是怪你,嗯,现在要怎么办呢,我要是因为你丢了性命---哎,我才十几岁,有一大堆计划要实现,哎!”

        她一口连着一口的叹气,被本意是想让她心软的裴东锦叹了个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儿了。柴溪不看他,轻轻摇头,继续感叹,还是感叹一句叹一声。

        “你说---人真有来世吗?要是有---我要好好想想,现在烧香拜佛还来得及吗?要是还是个短命的---”

        她“咦”一声龇牙吸气一副不敢想的样子,裴东锦被似乎半认真半自言自语的话,惊得一个机灵,明明自己在愧疚中,一个问题被拉回来不说,还---不说恐惧别人知道他的秘密,是惊喜---假如---不对,不对,要是别人问——比如曲兰亭,他就要警惕了,是试探,然而柴溪---她是真的害怕了吗?

        “你说的那个老和尚---哦,高僧,有没有说过什么?”

        柴溪开始没有想扯到这上面——没有那个闲功夫,现在---反正说到了就提一下子,万一他有兴致说一下,嗖的一下,自己就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呢?哎,要对于归思归他们好一点,真走了,他们会以为自己死了,还有裴东锦,如父如兄,实属难得,嗯,还长得天然无公害的帅——要是真回去,怕是要花大几千买门票,看到的也只是比女的粉还要厚,画了眼线的“假面超人”。可惜了。

        “高僧?你是说---水上到京城之后---你见到了高僧?”

        裴东锦想说以海盗身份押解回京被斩之后是高僧---那自己了,上一回死之前,他见到远远的人影---也是高僧?哪一位呢?

        柴溪疑惑的的目光对上裴东锦的疑惑加上疼痛的---呃,他的伤口!以致于他们就那样对望楞了半天,好似完全不能沟通,可是---要怎么捋回去呢?他们好像都在想。

        “呃,刚才说到哪里了,弓箭手是谁?”

        先是柴溪,她刚刚不经意说到什么来生就后悔了,至于滑到了高僧---现在真不是时候。还是面对眼前吧,既暴露不了自己的来历也打探不到什么,来日方长,也饶过裴东锦,受伤的又不是自己,他活该!

        “说来话长!”

        这个台阶要下,账也要记好,要等,柴溪那里奇怪的表现不止一处,他顺势而下——下的生硬也不怕——口渴完全没有解决,他也要好好想想。

        “这个我不知道也没有什么,你说这么做就好,无论那个姚大人有没有逼迫,石溪阁脱出来我就真的满足了,你不知道,它不仅是商行,更是许多人的生路,嗯---尤其许多女孩子的。”

        裴东锦没有好好了解过石溪阁生意,只知道它与自己知道的那些赚银子的路子不同,奇怪的物件也不同,现在自己虽然受伤,但是兴致不低,以致于忽略了柴溪语气中的小怨气,只对她要说的事儿感兴趣。

        “女孩子?”

        “你不知道吧,无论是棉花从岭南向北种植,还是到了生产棉布,绣花,甚至在布行售卖,我用的大多是女子。”

        柴溪看着裴东锦一脸不解,倒是想多说一句,这个洛五爷用了侄媳妇的嫁妆壮大洛家还理直气壮,尤其是大多数人还认为天经地义,一直以来的平等观念让她更愤愤不平。

        “你生活在京城最久,从小在京城贵族圈子里长大,即使回了盱眙,也是读书,几乎接触不到外面底层的世界,不知道底层人活在温饱不得的边缘有多苦,尤其是女孩子。”

        柴溪想着蔡大厨妻子的遭遇,想着自己来到这里八年间不得不穿上男装,涂黄了脸色才能在这个本来就陌生的世界里和男子们争一争,就心酸起来,明明自己是个女子,应该是初中生的年纪,妈妈做好饭,爸爸帮自己把书包拎到车上去读书,看男生打球议论哪个班的校草名副其实,才是正常的日子,而不是无数次看着和自己同样大,甚至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子被打骂,被卖,被当牲畜一样对待,她心酸且不能救。

        “去年在淮北,我见到一个算是村子里富户的人家,明明不是养不起女儿,还要把她卖给一个大她一半的男子为妾,为的也只是不到十两的聘金,为即将议亲的兄长盖个牛棚。还有那回---那个女子明明只有十五六岁,丈夫死了一年多,为了留下来的几把锄头,她自己两床被子的嫁妆,同族的大伯小叔逼迫她殉葬,当晚就把她埋在了村外的乱坟岗子上,活生生的---”

        柴溪到现在还记得刚刚挖出她来时,她咳嗽都出不了声的虚弱。

        “你救了她,救了许多可怜的女子?石溪阁给了他们谋生的手段,所以,你要保住石溪阁,才跟姚大人周旋,跟我冒险?”

        裴东锦明明躺着,这个角度看柴溪,由于外面阳光射进来,他看不清柴溪的脸,可他就是感觉到她不是语气里的气愤,而是悲哀和无奈,明明,她能救很多人呀,这无奈来着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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