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地牢
说话间，珠帘后的声音已经平息了下来，常满贵出来缓和道：“皇上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娘娘们不必惊慌，舞乐！”
随着音乐再次响起，大家也都恢复了刚才的平静，继续赏乐。
帘后，夜重年面上重新添了几分和气，目光却是冰冷如初，他慢慢执了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细品，“皇后喝醉了。”
皇后经过刚才那一闹，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低着头道：“臣妾醉了，还望皇上别怪罪。”
夜重年轻笑着道：“酒后戏言，朕不会当真，佟裳的事就先算了，是非清白，朕总会查明的。”
皇后脸色惨白，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目光。
皇后看了她一眼，轻笑着道：“听说朕病着时皇后一人独揽大权，不许太医诊治。”
皇后急切道：“绝无此事，皇上，臣妾怎么敢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一定是哪个奸佞小人故意陷害臣妾，普天之下再没有人比臣妾对皇上更加忠心耿耿。”
“皇后说的话朕自然是信的。”夜重年轻笑着，伸手扶她起来，道：“咱们是夫妻，朕不希望你有事瞒着朕，更不希望咱们之间因为一些小事生了嫌隙。”
他的手冷冰冰似没有骨头似的，棉软而有力，皇后吞了口口水，语声颤抖得道：“臣妾明白，臣妾会尽力辅佐皇上，不让您为难。”
“明白就好。”夜重年脸上有了几丝笑意，皇后上前，亲自替他执了酒壶倒酒，“皇上，有件事，臣妾想要请您示下。”
“说。”
“袁夫人过门也有这些日子了，一直勤勤恳恳，再加上袁公公服侍您有功，臣妾想给袁夫人求个诰命的位份，不知道皇上意下如何？”
夜重年想都没想道：“这些小事，皇后自己作主就好。”皇上饮了几杯酒，似有醉意，他俯瞰堂下，“好了，今儿是除夕，皇后多饮几杯。”
“皇上您呢？”
“朕喝了几杯，有些上头，先回去休息了。”
夜重年起身离座，伴着众人山呼万岁的声音，带着随从的出了大殿。
皇后的身子跌坐在鸾座上，脸色惨白地道：“元春，你听见了吗？皇上他要彻查。”
元春刚才听得真切，皇上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这会就是想要宽慰几句，也说不出来了，“娘娘放心，咱们做事手脚干净，不会留下把柄的”
即便如此，皇后也十分担心，“万一本宫给皇上下药的事暴露出去，本宫这后位可主保不住了。”
元春小声道：“佟太医那里已经打点好了，佟裳就算知道，可她这会已经不中用了，能成什么事？娘娘别怕”
皇后笑不出来，“本宫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会出事，刚才你没看见皇上的眼神有多可怕。”她有些后悔，早知皇上要在这件事上较真，刚才就该顺手推舟答应他替佟裳平反，反正佟裳已经是活死人，就算他册了贵妃，也碍不着她的事。
皇后握着拳头，微微颤抖着。
元春道：“娘娘刚才替袁夫人邀功，娘娘打算重用袁夫人？”
皇后悻悻道：“本宫身边也只有她还能用一用，皇上要彻查，少不得还要多麻烦她，先给她点甜头，也好让她把嘴闭严了不敢乱说话。”
长街上，皇上的软轿平稳地走着。
夜重年围着厚厚的皮裘，风从细密的狐绒间吹过来，亦带着丝暖意，他抬头看了看头顶黑漆漆的夜空道：“今年过年怎么一点意思都没有。”
常满贵笑着：“皇上才登基，不防事，等回头皇上把后宫充实起来就热闹了。”
夜重年淡淡笑了一声，不言语，过了一会道：“调头，朕去看看她。”
常满贵知道他说的是谁，没敢吱声，连忙摆手示意抬轿子的人调头往后走。
走了一段，他小心瞧着皇上的脸色道：“皇上病才刚好，地牢湿气重，一会奴才把人带上来，皇上远远看一眼也就是了。”
夜重年听了这话，目光微微暗淡了两分，常满贵见状也不敢再多言，小心服侍着来到地牢。
内务府的地牢是关押临时犯人的地方，只有两三间屋子那样大小，小小的院子有重兵把守，因过年，门前挂着两只簇新的红灯笼，看着有些瘆人。
门前的人上来请安，“皇上。”
常满贵道：“把牢门打开，皇上要……探视犯人。”
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词来形容这一奇观，守门的侍卫脸上色僵了僵，兀自下去开门。
下到地牢，一级级下了台阶，冰冷的感觉也越发明显起来，夜重年围了厚裘，仍能感受到里头的凉意，阴森的寒意透过四肢百骸蔓延自全身，
他裹紧了身上的披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常满贵没有察觉，躬着腰在前头带路。
“皇上，这地方污秽，您小心龙足。”
他将他带到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普普通通的一间牢房，三面是墙壁，剩下一面墙用粗粝的木头围成栏杆，上面拴上笨重的铁链。
她背对着人坐在里面，盯着枪毙发呆。
她身上的衣服还上那天穿着的水红色宫装，几日下来，衣服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白色的裙子上落上了星星点点的斑痕，如瀑般的黑发上沾了几根稻草，看上去比他想像地要糟得多。
夜重年深呼了口气道：“是谁把她关在这里的。”
“皇上……这不是皇后娘娘跟颐太妃的意思嘛……”常满贵陪着笑脸，看到皇上阴沉的目光，那笑容促狭了起来。
“打开门。”
常满贵脸色一黑，即刻示意跟着的人去打了锁。
“你们都下去。”
常满贵不敢吱声，带着人悄悄退了下去。
夜重年弯腰入内。
“佟裳。”他轻唤了一声。
佟裳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一动不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夜重年走近了两步，又唤了她两声，“佟裳，朕来看你了。”
离近了，方才听见她在说着什么，夜重年听不清，皱了眉，微微弯了腰，方才听见她说的是什么，脸上表情骤然大变，“你……”
他一把将她的身子扳正，让她正视自己，“你认不得朕了吗？佟裳，你好好看看朕。”
佟裳被他一拽，身子如片叶子似的，轻飘飘地倒在他怀里，可是……当看清他的面容时，她脸上突然露出骇然的神色，飞快后退几步逃到墙角躲了起来，她紧紧抱着自己，在稻草上缩成一团，嘴里仍旧重复着刚才那句话，“有人要偷我的心，偷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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