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掌嘴
佟裳回来的时候,少爷已在炉子旁坐下,那青衣少年则退到门口站着,大户人家规矩多,佟裳没说什么,走到炉子旁对小家伙道:“你要不舒服,可以到里头躺一会。”
“无妨,我不累,对了,还没请教您怎么称呼。”
“我姓裴。”
“裴大夫,您不用管我,自便就行。”
他说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弄得佟裳哭笑不得,便也不再管他,走到一旁自己吃饭去,饭菜有些凉了,谷静帮着她把碗碟拿出来,冲她努努嘴,道:“这小少爷有点意思,听口音像是京城来的。”
佟裳叹气,“这两年越来越不太平了,皇上病重多疑,朝里的人都战战兢兢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革职抄家。”
内忧未除又生外患,连着边关战事不断,羊城的知府都换了好几拨,时不时就有新人过来替补,佟裳猜他可能是新来的官少爷,她今天没什么胃口,就着凉菜吃了半碗米饭,便叫谷静收拾了碗筷回去了。
外头的雨还下着,佟裳回到炉子旁坐下,往里头添了些柴,小家伙抱腿坐着,像尊小小的泥塑,正盯着火苗发呆,佟裳瞧他有点没意思,走到外头从房梁上取了两只白薯进来,扔到炉子里烤着。
“这是什么?”小家伙好奇道。
佟裳道:“烤白薯,吃过吗?”
他摇摇头道:“没吃过。”
佟裳笑着道:“一会烤熟了又香又糯又甜,给你吃。”
听见有好吃的,他脸上总管有了一丝孩子该有的天真笑容,“谢谢裴大夫。”
佟裳接着道:“吃完就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该担心了。”
小家伙脸上一红,偷偷看了她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偷偷出来的?”
佟裳笑笑道:“哪有小孩子自己出来看病的,何况你还发着烧,要是你父母知道你偷跑出来,他们该多担心啊。”
他垂下眸,脸上有些落漠,“就是他们知道我不见了,也不会关心的。”
“哪有父母不关心孩子的,就……”佟裳想要安慰他,想到自己的孩子,又有些伤感,说到一半便不说了,“可能是因为他们太忙了。”
小家伙听了这话,越发委屈起来,揪着小手道:“家父太忙,不常见面,母亲又病重,只有我家的管家关心我,可是他对我也很严厉,我有时候有点怕他。”
佟裳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头道:“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对你严厉是好事。”
“是吗?”他有些怀疑,抿了唇没再说什么。
铁子端了熬好的药进来道:“裴大夫,药好了。”
佟裳接过药道:“好了,这里没事了,你到前头忙去吧。”
“忙什么忙,今天一个人都没有。”铁子抱怨着。
“下雨天人不多吧。”佟裳没多想,打发他走后,便走到一旁,张罗着把药倒进小碗里,端给小家伙道:“喝吧,喝完了给你吃烤白薯。”
“少爷……”青衣少爷上前一步欲说话,被小少爷打断了道:“长青,你替我摸摸烫不烫了。”
长青过去摸了摸药碗道:“不烫了,少爷,可是……”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小少爷挤眉弄眼劝退了,自己接过药碗,皱着眉把药喝完了。
佟裳给他配的药里头没有过苦的黄连等物,可味道也绝说不上好,她这些年接诊过不少小孩子,能这么主动喝药的,实属少见,她将果脯递给他道:“压一压吧。”
“没关系,药不苦。”
佟裳有些心酸,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她掏开炉子从里头取出烤白薯,白薯已经熟了,散发着香甜的味道,焦黑的外皮拨开是白白的果肉。
他第一次吃烤白薯,有些兴奋,被烫了几下犹不放手,倒把一旁的长青急得不行,劝道:“少爷慢着点,小的给您吹凉了再吃也不迟。”
“放下放下,我自己来。”
佟裳也道:“小孩子总有第一次,让他自己吃吧。”
长青见她发话,也不好再来碍事,只是仍旧操心不已,比他自己吃还费劲。
小家伙吃了一只烤白薯,弄得满嘴满手黑乎乎的,佟裳把他领进去给他洗手,拿毛巾轻轻给他擦干净,“好了,药吃了,白薯吃了,外头雨也停了,你该回去了。”
小家伙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道:“裴大夫,你去过京城吗?”
佟裳被他问得一怔,顿了顿道:“没去过。”
“是吗?”他显得有些失落,却也没再说什么。
佟裳给他收拾干净,将他交给长青,“你带他回去吧,小少爷病得不重,那药再喝两副就可好了。”
“多谢您。”
佟裳亲自送他出门,外头寒风凛冽,才下过雨的夜,风像冰刀子似刮在脸上。
佟裳牵了他的手,一直把他送上马车,他仍依依不舍地道:“以后……我还能来吗?”
佟裳只当他是孩子气,笑了笑没说话,对长青道:“回去吧,路上小心。”
“是。”
长青扬了扬鞭子,驾马车离去。
佟裳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们的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去,丝毫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一辆马车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知停了多久,车夫身上的蓑衣已经沾了一层厚厚的水气。
“督主,三皇子回去了。”如方拱手道。
帘子后一片死寂,就在如方以为还要无穷尽的等下去的时候,马车内传来他的声音,“回去吧。”
“是。”
巨大的车轮碾过泥泞的巷弄,无声地消失在黑暗中。
营帐里气氛凝滞,易恒坐在桌后看着折子。
三皇子戳在跟前,怯懦地低着头。
长青惶恐跪地道:“督主,三皇子没往别的地去,就去镇上逛了逛,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小孩子玩心重……”
易恒没抬头,道:“私自带三皇子出去,置主子的安危于不顾,掌嘴。”
两个人拿了鞋底子上前啪啪给了两耳光,长青脸上立刻肿了起来,三皇子求情道:“不关长青的事,是我让他带我去的。”
“那更该打,主子不懂事,不说劝着,还帮着。”
啪啪左右又是两耳朵,三皇子气得快哭了,又不敢跟他犟,只能噙着泪,委屈地戳着,易恒晾了他一会,料着他知错了,方才缓和了道:“行了,这次我就饶了他,下次再犯,直接拖出去打死。”
“谢督主。”长青跪地谢恩。
三皇子被他拉了一把,也不情愿地朝他鞠了一躬,“谢厂臣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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