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5章 年华易老

佟裳被她劝着坐下，心内仍旧意难平。

        “嬷嬷，茶来了。”张婆婆笑着送茶进来，见气氛不好，在门口踌躇了一下才进来。

        平儿上来摸了摸茶杯的温度，给佟裳递过去道：“茶温正好，嬷嬷喝一口消消气，不犯着为这个生气，太后娘娘也不至于因为她咒一句就真的怎么样了。”

        佟裳抚着额，眉心疼得紧，坐了一会，方才缓过劲来，也不像刚才那么气了，慢慢道：“她说话虽难听，却也是实情……”

        平儿跟着叹气，又道：“长公主刚才说的话，奴婢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庶太子在京城闹成这样，后宫的主子们肯定也都知道了，别的不说，端淑太后那里首先就过不去，太和帝姬要德灵公主去和亲，是冲着德龄公主的身份地位，如今又闹了这么一出，想来这事也就黄了。”

        佟裳抿了抿唇道：“今天晚上的宫宴，说是替庶太子接风，其实也是为了让各位主子们摸摸底，心里有个打算，等看过大家的反应，太后娘娘也好有个主意，这下闹成这样，想必这个法子是不成了。”

        兀自叹息一回，平儿便催着她进去洗簌更衣了，佟裳抬头看了眼座钟，离宫宴开始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也不再耽搁，起来到里头洗簌了，换了一件宫装从里头出来。

        张婆婆在外头候着给她梳头，看见她仍旧穿着这件绿色宫装，扬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来。

        佟裳在镜前坐下道：“嬷嬷笑什么？”

        张婆婆道：“嬷嬷总穿着这件宫装，老气横秋的，多好的容貌都给盖住了，奴婢给您梳个好看的发髻，再好好妆扮妆扮，肯定不比那些人差。”

        佟裳摇头道：“没那个心思了，太后娘娘跟皇上的事就让我有操不完的心，随便弄一弄就好了。”

        她兴趣寥寥。

        正说话间，外头通禀道：“夏嬷嬷到。”

        佟裳有些纳闷，不知是哪位夏嬷嬷，听着外头请安的声，方才回过味来，忙让平儿进去请她进来，夏嬷嬷穿戴齐整从外间进来，到座前给她纳了个万福道：“奴婢给夫人请安了。”

        佟裳看她一眼道：“嬷嬷怎么这个时候过来？是不是府里有什么事，还是老夫人她……”

        夏嬷嬷道：“夫人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有一桩事老夫人放心不下，让奴婢来告诉您一声，怕您多心。”

        佟裳哦了一声，大概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是不是那个青楼女子的事？”

        夏嬷嬷正在迟疑要怎么开口，倒不防她自己先说了出来，噎了一下道：“您都知道啦？”她讪讪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人也不是有心的，只是被那庶太子缠得没法，他又死抓着这个，想探大人的虚实，大人没办法才把人领了回来，原只图个清静，现在已经叫人安排在后院了，等庶太子一走，老夫人就会找人来把她接出去，不会久留的，老夫人怕夫人知道了不高兴，特地让奴婢来回一声。”

        佟裳原先心里是不大舒服的，只是她后来一想，易恒素日里待她不错，她这样怀疑他，也是不该，佟裳心里有愧，语气自然越发亲和了些，道：“老夫人这样，倒叫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好意思了，她这一向病着，原是我该回家看她的，这会为了这档子事，倒还要夏嬷嬷跑一趟，其实我……不是醋坛子。”

        她脸上红了红，老夫人会这样，大概是因为之前芸娘那件事，当时她做得太过，给老夫人留了个善妒的名声。

        果然人不能做错事，这会被人误解，也是有苦难言。

        夏嬷嬷忙帮着圆，“老夫人也知道夫人跟摄政王都是通达的人，就怕你们二人都忙，一来二去有什么误会，大人那人笨嘴拙舌，回头说不好，又生了嫌隙，既然夫人这里没事，奴婢也就放心了，回去回过老夫人，也叫她安心。”

        佟裳忙起身，亲自扶了她到抱厦里道：“嬷嬷才来，怎么能就走，好歹喝杯茶再回去也不迟。”

        夏嬷嬷推拖道：“府里头还有差事，再说夫人这里也有事，听说晚上有宫宴，奴婢就多叨扰了。”

        她虚让了两回，佟裳也不好再劝，只得亲自送她出门，路上又细细问过老夫人的病情，知道还算平稳，也就放心了些。

        夏嬷嬷在门口止步，对她道：“夫人别送了，奴婢这就走了。”

        她说完，便甩着帕子由一个小太监领着往宫门处去了。

        佟裳一直看着她走远了，方才回去，看看时间不早，也没耽搁，带着平儿往慈宁宫去了。

        入府后各宫掌灯，客人陆续到场，瑶华殿响起舞乐之声，隐约透出了喜庆的气氛。

        隔着老远的距离，慈宁宫的皇太后也听着了一点。

        她才喝过药，被宫人掺扶着到妆镜前坐下。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因着生病的原因，比平常的她要浮肿一些，因此才不到三十的年纪，看着倒有小四十了。

        女人年华易老，看着难免有些伤感。

        皇太后轻抚自己的脸颊道：“知南，你看哀家是不是老多了。”

        知南不在，身后空空的，不知人去了哪里，内殿只有她一个人，屋子里静得让人心里发凉。

        她的手顺着脸颊去摸自己的脸，皮肤像发面馒头一样，充盈得不自然，头发虽没变白，可是干枯得像草一样，她轻轻抓了一下，便掉了一小绺下来。

        皇太后显然没料到会这样，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刷刷又揪了几下，哗哗又掉下来几绺。

        知南从外头进来，看到这样的情况，三两步走上前，阻止了太后娘娘往下拨头发的动作，“娘娘……”

        太后在镜子里对她笑了一下，笑得有点吓人，“知南，你瞧哀家是怎么了？怎么头发掉得这么厉害。”

        知南抿着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其实太后娘娘掉头发的事情并不是今天才有的，这两个月以来，太后娘娘便陆陆续续开始掉发了，从一开始的少量掉发，到后来轻轻拉扯都会掉，所以她平日里梳头的时候都会很小心，尽量不会让娘娘发现自己掉发，好在娘娘近来躺着时居多，偶有梳妆打理，也都被她巧妙的遮过fuc了，可头发还是依然在掉。

        “裴嬷嬷说，这是吃药后的正常反应，娘娘别担心，等您病好了，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哀家还有好的时候吗？”皇太后怆然一笑，突然发疯一样却揪自己的头发，知南拦着她不让，“娘娘别这样，您这样嬷嬷看了会伤心的。”

        “哀家活着还有什么劲。”她哗地一声，把妆台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佟裳正要请安，在外头听见这动静，也顾不上这些了，三两步从外头进来，看见皇太后跟知南正在拉扯着，她忙跟平儿一块将皇太后跟知南分开，皇太后头上的头发已经被扯落了一大片，手上抓的都是，她的头发很长，一小绺就能占满双手，所以在外人看来像挂着满手的头发，看上去有些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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