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老学究
佟裳抬头看看天色还早，也不忙急着出宫去，想着近来没回家去，趁这功夫去见见佟世霈也好。
佟裳虽然不常在宫中行走，只是每日听易恒回去说着那些时事政治，也知道佟世霈如今的处境艰难，再加上她还有些事情要跟他确认，便带着阿绿往太医院方向去了。
太医院一片忙乱的景象，药童与医女忙得脚不沾地，太医们也都各自忙着手边的案头工作，仿佛每一个人都在跟时间赛跑，鲜少有人抬头看一眼外面的景象，这让佟裳想起从前在医院上班的时候，也是这样忙乱来着，只是……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方才上前递牌子。
守门的小太监莫欢看了她的腰牌，笑着道：“您找佟大人？大人刚才去养心殿送药，估摸着得一会才能回来。”
佟裳满脸和气，“那我就在这里等等他好了。”
莫欢笑得一脸讨好，“瞧您说的，您是佟院使的女儿，又是易大人的夫人，奴才哪敢叫您在这里等，您到佟大人书房坐一会吧。”
这些小黄门全都指着易恒高升，见了她岂不是跟见了王母娘娘似的，只有巴结的份，哪会给脸子瞧，佟裳客气了一下便跟着去了。
佟世霈的书房在后面的小院里，并没有想象中干净整洁，书房里四处堆着文献与医书，桌子上还有一些散着药材，看上去十分杂乱。
莫欢用袖子扇着那味道，又命身后的小太监去打起帘子通通气，转过头来笑着对佟裳道：“对不住了易夫人，这太医院常年在药缸里泡着，哪里都有味道，您担待些。”
“不碍事的，我在家时也常常闻药材味，习惯了。”
莫欢笑着道：“夫人真是好脾气。”
他收拾出一张椅子来给佟裳坐，又叫人奉参茶来，佟裳道：“不必破费，我这阵子有些上火，不能进补。”
莫欢也不强求，倒了普通的清茶给她。
佟裳皱着眉在屋内环视，她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很冲的味道，只是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的，找了半天才在脚边找到一个小的银吊子。
莫欢道：“皇上药都是大人亲手熬的，就连药渣也是亲自带出去倒了，这阵子辛苦佟大人了。”
要瞒住皇上病情，这些事都是必要做的，不然不能安抚大家疑心，佟裳对此倒不意外，不过笑着点头。
莫欢好容易见了她，哪舍得放弃这个巴结的机会，在佟裳耳边喋喋不休说着佟大人的好处，佟裳嫌烦，借着让他出去找点心的功夫，这才清静了一会。
阿绿在他背后笑着道：“这些小太监看了夫人个个都跟猴似的。”
佟裳没有理会这些，起身到书案前，拿起佟世霈看了一半的医书看了看，他在研究厥心症的病例，又看了看他写的药方，药方只是一半，显然不是给皇上用的，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
坐了一会，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佟裳还当是莫欢回来了，撩起帘子却见是李太医。
佟裳忙起身请安，“佟裳见过李太医。”
李太医脸上没有唐突的神色，仿佛知道是她，只还了个礼，“易夫人。”
佟裳忏愧道：“李太医快别这样说，您是我父亲多年同僚，按理说我该叫您一声世伯，只是碍着规矩才这样声称，您还是叫我佟裳吧。”
李太医听她这样说，也便不再争执了，仍旧以佟裳称呼。
佟裳道：“你来找我父亲？”
他点头，“他不在，我改天再来好了。”
“等等，正好您在，我刚才去了一趟华歆宫，关于颐嫔娘娘的胎我有一事不解，还想请教李太医。”
“你说。”李太医驻足停下，直盯盯看着佟裳，倒把佟裳看得心虚了。
李太医的面相称不上是慈眉善目，但也绝非恶人，就像是那些有文化又古板的老学究，时常拧着眉，说话办事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很少为别人打乱自己的原则。
佟裳倒不疑心他专程害颐嫔，只是怕他被有心人利用。
“刚才我到娘娘那里，看见娘娘水肿的厉害，娘娘的平安脉平时是由李太医负责，我想问问李太医，娘娘身体如何？”
李太医道：“娘娘再有一个月就生产了，水肿是正常的，因为娘娘近来胡思乱想不思饮食，我才让人多熬些进补的汤水给娘娘，不然保证不了胎儿的供给，可能会造成龙胎损伤。”
佟裳点头，看来颐嫔多吃甜的，确实是李太医自己主意，佟裳又道：“李太医这样想是没错，娘娘年纪大了才有这一胎，难免艰难一些，只是我瞧着娘娘肚子巨大，胎儿发育想必不成问题，倒是娘娘自己的身体有些亏空，今天我瞧着娘娘双颧潮红，有种病态似的，不知是不是亏空太过的原因。”
李太医听她这些么，叹了口气道：“娘娘近四十才有这个孩子，本来就很凶险，如今也只是勉强保住母子平安罢了，娘娘的身子本来就有些气虚，怀着孩子不好调理，只能等生下孩子再慢慢调理。”
他顿了顿道：“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叫你叔叔来问问，有时候颐嫔娘娘也叫他过去请脉。”
佟裳见他加重了语气，连忙道：“李太医医术高明，娘娘交给您我自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心里担心，这才白问两句，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才是。”
李太医听了这话，脸色也没有回转，仍旧计较着道：“在宫里当差，我向来都是谨慎小心，从没敢出过半点差错，也没有敢隐瞒病人的病情，不信，易夫人可以四处打听打听，只是……有一句话我想问问易夫人。”
“李太医您请讲。”佟裳一脸谦卑。
他抬头看着佟裳，“皇上如今病情严重，满朝里闹得鸡飞狗跳，有着先皇的前车之鉴，我们几个老臣也想帮着出一把力，我霍出去老脸去求了皇后娘娘，求她让大家一同为皇上看病，可佟太医却怕我们趁机夺位，执意不肯，万一皇上回头真的出了什么事，佟太医当得起吗？还是说，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佟裳紧皱着眉头，一时哑口无言。
李太医不是莽撞的人，他今天突然跟她说这番话让佟裳有些意外，他们之间的矛盾，按理不该跟佟裳说，既然说了，想必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
佟裳想起刚才李太医怒气冲冲进来模样，“看来李太医今天不是来找我父亲，是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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