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除非她死

萧千语抬手让人下去，只留了帖身宫女元春在身边，她的寝殿极静，三个人站着竟像是无人之境，只余铜炉中那袅袅余香缓缓在空气中散开。

        也不知静默了多久，萧千语总算给自己理清了一个思路，“皇帝要纳易夫人为妃。”

        思来想去，总觉得最直白也最简单的话最好，她一直都想维护着皇家的体面，可这件事，无论怎么婉转都体面不了。

        堂堂东穆朝的皇帝居然要强抢臣妻？这事说出去百姓都要笑掉大牙，言官们会怎么说，彤史又怎么写？连她也觉得脸上无光，可是皇帝不听啊，怎么劝都没用。

        萧千语抚着额，极度的疲惫，“前两天皇帝迷上裴贵人，本宫也乐得让他消遣，只是裴贵人才进宫几天就撂开了，如今一心想着易夫人，还让本宫替他找个名目。”

        她说到这里，秀眉紧紧蹙着，仿佛再也揉不开似的，朝他摊手道：“本宫能有什么名目好想？左右那是人家易恒的夫人，易恒这些年在朝中树立了不少威信，皇上敢这么抢人，易大人那里就头一个不依，若是小官倒也好说，随便找个什么名目流放了也就是了，可易恒是什么人？”

        萧骞泽突然想起来道：“皇上让易大人去西山……是不是已经打算好了？”

        萧千语点头，随即又摇头，“皇上说有万全的准备，可袁江哪是易恒的对手，指不定到时候哪边倒下，皇上如今痴狂得很，不顾后果，可咱们不得不想个后路。”

        萧骞泽抬眼看着她，脸上有些迷惑。

        萧千语看他一眼，眼睛睁得大了点，“你还不懂？皇帝明天就要抢易夫人入宫，易恒若死在西山大营也好了，万一活着回来，看见自己夫人被皇上抢上了龙床，你说他会怎么做？”

        萧骞泽蹙眉道：“我以为皇上会再做打算的。”

        夜重年喜欢佟裳的事他也知道一点，只是没想到他已经到了这么疯狂的地步。

        萧千语苦笑，“本宫也觉得皇上当初那么跟本宫说是开玩笑，可如今竟一点也没有玩笑的意思。”

        萧骞泽道：“不知道宁太妃出面能不能压制一下。”

        萧千语苦笑道：“宁太妃年纪大了，只图安稳度日，哪敢劝皇上，皇上说许她慈宁宫之尊，她正乐着呢，更加不会开这个口惹皇上厌烦，如今只有先把易夫人支开了，皇上看不见，也就没办法了，只是她活生生一个人，弄到哪去呢？”

        萧骞泽道：“我那里倒是有地方，只是这么做不是长久之计，皇上总会找到她，得想一个让皇上彻底死心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她死了。”萧千语摸摸鼻头，说话声虽不大，可彼此都听清了。

        她回头到炕桌上端了茶杯，十指拈着盖碗，慢慢刮着里面浮末，故意不去看他的脸色，不看她也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只是事到如今，没办法了，只能跟他摊牌。

        “当初爹要把你调到别的任上去，你不肯，非要在御前，既在御前，办事也方便些，本宫是你的亲姐姐，虽不是嫡亲，可咱们在府里时一向是很好的，如今本宫也是没法子，才让你出手帮忙，易夫人活着，终究是个祸害。”

        她厮条慢理说着的话，微微抬头去看他的脸，萧骞泽已然满心火气全摆在脸上，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能吃了她。

        只是萧千语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在府里时的傻大小姐了，她知道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硬什么时候软，于是搁了茶杯，不慌不忙站起身，竟屈膝朝他跪下了。

        “四弟，算姐姐求你了，我也是没办法，别人不知道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做上的这个皇后，因为千萍跟千雪互掐，我才阴差阳错有了这个机会，不管府里的人怎么想我，说我渔翁得利也好，扮猪吃老虎也好，可你是知道我的，我根本不敢也不想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不管我有多不情愿，可我如今是皇后了，既然坐了这个位置，我就要替东穆着想，替皇室着想，易夫人的事已经在后宫传扬开了，那些话有多难听，万一外边的人知道了，皇室就算是彻底没脸了，姐姐求你……我知道你对易夫人还有旧情，可她已经是别人的夫人了，你就当她这辈子命薄吧，姐姐一定会在满朝里给你挑个最满意的夫人，好吗？”

        她不顾皇后的尊严，楚楚可怜跪在那里，话说了一箩筐，只是不见上面人有动静，慢慢抬头看他，却见他满脸寒冰，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个毒妇一般，充满了鄙夷。

        萧千语心里凉了一番，不过很快就又重拾了斗志，在这件事上，她是不能让步的，既然走到了这里，就绝不能回头了，无论如何，萧骞泽已经知道了计划，就不能换人了。

        她微低了头，有些无耐，“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只是你是知道的，我身为皇后，是有杀伐的权利的，我大可以说一句为了国本赐她毒酒白绫，想她也不敢不从，可这样便会让帝后失和，本来我跟皇上也没有多少夫妻情份，我是续娶，不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对我没有多少情，正因为这样，才敢毫无顾及来我面前说，让我给他办这件事。”

        她的语声变得有些凄凉，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兄弟，连最后尊严，都放下了，“我之所以让你去办，就是不想自己落得那么凄惨，可你若不出手，我也自有办法让易夫人上黄泉路，大不了我不做这个皇后了，我也不能让东穆，让皇室沦为世人的笑柄。”

        她奋然起身，转身就要到外面叫人，“来人哪。”

        “娘娘您别冲动，舅爷还没决定呢。”

        元春赶忙去拉她，一面又对萧骞泽道：“四少爷，我家娘娘也是没办法才来求您，她一个人在宫里孤苦无依，碰见这么大的事没跟别人商量，专门叫了您来，说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就说明娘娘没拿您当外人，您若不帮她，她就只能豁上自己皇后之尊来法办了，一旦这样，老爷好不容易铺的这步棋，就毁于一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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