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过街老鼠
她说得十分绝然，没给自己和别人留下一点犹豫的空间。
颐太妃皱眉道：“这么说，你是打定了主意，趁这次办丧事的时候逃出去？你可有想好后路，易恒知道你的计划吗？”
佟裳摇头，“江慕允那条线断了，消息一时间递不出去，我打算出了宫再想办法。”
其实她还有一重担心，易恒眼下正是亡命天涯的时候，她若把这个消息说出去，只怕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做事情的时候，考虑得也会更多，她不想成为他的牵跘。
这佟裳，简直要命，“合着你什么都没想好，就私自决定留下了这个孩子？”
“……”
颐太妃仰头长呼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造孽。
万喜笑着过来替她顺背，“娘娘您平平气，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当初那算命的不是说了吗，小姐将来富贵逼人，小姐跟姑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佟裳也跪地道：“娘娘保重身子要紧。”
颐太妃站起来在殿里来回走了两圈，怒气略微平复了一些，回头看见她还跪在那里，一时生气地道：“你如今这种时候，动不动就跪对身子也不好，阿绿，快扶你家主子起来。”
阿绿答应一声，上前将佟裳扶了起来。
颐太妃走到她面前，叹了口气道道：“你已经决定了，哀家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出了这个门哀家就不会再提起，大哥二哥都不是经得起盘问的人，万一回头说漏了嘴，对你没好处，只是易老夫人只怕是瞒不住的，你要想好怎么跟她说。”
佟裳小声道：“老夫人这阵子因为我们的事已经憔悴了不少，身子也不大好，她要是知道我怀孕了，恐怕会加重病情，所以我打算等易恒回来再作商量。”
“你确定易恒回得来？”
佟裳点头道：“易恒不是做事没打算的人，他去西山之前就想到了会有今天，所以一定会给自己留后手。”
颐太妃点头，听着她说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一是欣慰她们小夫妻感情好，再来也有些忧虑，用情这么深，万一将来有个风吹草动，受的伤也会比别人更重。
颐太妃的她肩膀上按了按道：“你自己有打算就好，时候不早了，哀家回去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人送你出宫去，别再犟，见好就收。”
“是。”
“江慕允的事，听哀家一句劝，你别管，你如今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她自有她的造化。”
“是……”
看着她犹豫的样子，颐太妃也没再劝说，搭了万喜的手腕，缓缓出了殿门。
佟裳送她到轿子旁，看着她上了轿子，才转身往回走。
外面月朗星稀，风寒露重，佟裳出来得紧没穿披风，才在地上站了一会，便觉得寒意慢慢爬上脊背，周身冻得一机灵。
“小姐，天凉了，咱们回去吧。”
阿绿扶着她的胳膊慢慢往回走，从门口到她住的地方中间隔着一条长廊，一个小花园，花园不大，但是遍植花草，夜里可以闻到幽幽的香味，那条长廊是直通向养心殿的。
佟裳闻着花香，望着不远处养心殿明亮的灯火，不由地又想到了江慕允，今天当着颐太妃，她没说得太多，其实，帮江慕允也有她自己的一点私心。
她是个女人，江慕允对易恒做的事她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却也能猜个大概，一个女人上赶着报恩，何况还是个这么貌美的女人，想必谁都会多想一点。
易恒对她的态度她不清楚，可是她了解易恒的为人，易恒若是知道江慕允因为他被迫嫁给了袁江，毁掉了一生的幸福，那必定会成为他一生的痛处，他会内疚一辈子，而这正是她不想看到了。
她不愿意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愧疚，所以她才经帮江慕允解决危机，可刚才颐太妃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不能再耽搁了，宫里到处都是眼线，她去御药房要个香料都能被人怀疑，更何况平日里那么多的小事。
幸好这次发现的人是颐太妃，换了别人，兴许她这会身子已经凉了。
夜重年喜欢她不假，可他的喜欢带着些宣誓跟占有的成份，一但发现她不值得，兴许扭头就不认人了，她不能拿孩子去冒这个险。
心里千头万绪却不知道从何理起，这会吹着冷风，思绪仿佛略清醒了些。
她放慢了脚步，有意在外面多走一走，也好理一理脑子里的思路。
“阿绿，你觉得我该帮江慕允吗？”
阿绿摇头道：“奴婢不知道，不过太妃娘娘说得有道理，再说，小姐要帮江姑姑也不在这一时，等出了宫也能想办法。”
“出了宫还有另一摊子事。”佟裳想想就觉得头疼。
此时的寿康宫门外，江慕允已经在那里站了半个时辰，门上的小太监略有些无耐地道：“江姑姑，太妃娘娘已经睡下了，奴才也不敢进去通秉，您有什么要事，明天再来也不迟。”
“太妃娘娘明天就要行宫去了，我怕来不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您也知道，我们做小的的，哪敢这个时候上门，姑姑们要骂死的，您就可怜可怜小的。”
那人哭丧着脸，十分的不情愿，江慕允从袖子里掏出一袋碎银子塞到他手里，“好公公，你就帮我通传一声，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成不成？”
“呦，姑姑千万别这样，奴才生受不起，您是养心殿的掌事姑姑，奴才就是个看门的，哪敢收您的东西。”
他手上微微一转，便将银袋子重新推回了她手心里，江慕允提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心仿佛掉进了漩涡里，一直往下落，落到深不见底的深泓里，直到听见吧嗒一声，她才猛得惊醒过来。
寿康宫的朱红色的大门关上了，里头的人落了锁，跟同伴说着闲话进去了。
“往日里多神气的一个人，根本不往咱们寿康宫里来，如今怎么着，出了事还得来求咱们。”
“所以说，做人做事留一寸，日后好相见，太妃娘娘一向和气，谁来求总要给上三分薄面，这次连见都不见，想来是不想管这趟闲事了。”
“诶，我听说她是得罪了皇后娘娘，才被指婚给袁公公的。”
“我怎么听说是得罪了常公公。”
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渐渐远了，江慕允苦笑一声，拎着银袋子慢慢往回走去。
这会外面已经没什么人了，她提着灯笼，像是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这紫禁城里闲晃着。
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养心殿大宫女，转瞬之间竟沦落得如同过街老鼠似的，人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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