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大结局
之后的日子里，小肆渐渐变得越来越忙，大多时候都是凌晨才入帐，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人。
由于我身份特殊，所以不方便出帐露脸，小肆不在的时候，我只能独自在帐内写写画画，涂涂描描，士兵们在校场上操练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悄悄溜过去瞄上几眼，不过这些事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无趣至极。
小肆知道了我的心思后，便吩咐人将书柜从别处搬进了我的帐内，好让我打发时间。
《孙子兵法》、《兵机要诀》、《百战奇法》……
我的目光扫过那一排排书文，眸子不禁明亮起来。
我虽是女儿身，却极爱研读武器兵法一类的书籍，这些书我其实早已读过无数遍，但优秀的书总能令人常读常新，所以现今我依然能读得津津有味。
我正沉浸在书籍之中，却见帘外有个身影朝我走来。
“奴才小添子，奉主帅之命特奉上一盏白玉红豆汤，刚煮好没多久呢，您趁热早些喝下吧！”
我一手翻阅着书页，另一只手拎起案桌上那个杯盏的手柄，正欲浅尝一口，眼底的余光却瞥见一张通黄的纸张从书页中翩然而落。
微瞄过去，只见纸上画着的似乎是一张简易地图，往上看去，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工整的小字：作战策略。
我一时大惊，连忙拂袖将它带到了书案下。
“您有东西掉了！”小添子提醒道，并且上前一步准备弯腰拾起。
“我来。”我连忙阻止住他，而后浅抿了一口红豆汤，故作淡然地对那人说道：“味道不错，只是略有些烫，我想放放再喝，你先下去吧。”
“是。”
待小添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我的眼幕，我才放下了手中的书，见四周无人，连忙俯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刚才被我刻意弄到地上的纸张。
仔细望去，纸上画着的多是城池建筑，还有一些层岚叠嶂的山脉，旁边用细细的毛笔书写着山的名字，突然，一个熟悉的山名闯入了我的眼帘：澄阳山。
这不是当年黑枫寨盘踞的山脉吗？
小肆在黑枫寨里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对这座山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着重于研究这座山的目的莫非是意图在这里对熠军做手脚？
阳澄山挺拔俏丽，地势险峻，易守易攻，小肆他们若是在这里设伏埋伏的话，那熠军搞不好会全军覆没……
那可是千千万万个性命，每个人的身后又有着千千万万的家庭呐……他当真想让那些无辜之人覆灭吗？
他真是好狠辣的心！
我决心一定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熠军，毕竟我不能眼睁睁地瞧见那些士兵们枉死！
可是小肆那边又怎么办呢，我这样做的话，他的计划岂不是要扑空了？
不管了不管了，此刻我不该想太多，我得先想办法将兵防图传给熠军，就当是我最后一次报答母国了。
十日之后，我喝完汤药后，正在帐内闭眸小憩，小肆猛然掀帘闯入。
只见他身披铠甲、威风凛凛，满脸都是神气。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不由问道：“澄阳山之战，可是胜了？”
“哈哈哈哈！”小肆仰头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了他们假的讯号，说我们会在澄阳山设伏，实际上，我们远在三里之外就做好了准备！”
我一时如五雷轰顶……
只听小肆接着说：“今日能打个熠军措手不及，可谓是天公作美！阿梨，你知道吗，这几天连日晴天，唯独今早下了场大雨，那些敌军对澄阳山周边的地势极为不熟，纷纷陷入了慌乱之中，听说那熠国的主帅三皇子也径直坠入了崖底！”
听到这里，我的腿脚瞬时一软，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只见小肆慌里慌张地扑到我身边，抱着我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然身在皇宫里。
周边寂静无人，我终于得空躺在床上慢慢缕着思路。
我总觉得自遇到小肆以来，我的气运便在无形之中发生了变化，直到他利用我传递假军情的那一刻，我才明白，我自始至终都是他赢得皇位的筹码，是他登基路上的垫脚石，他对我所做出来的深情，无一不是伪装出来！
呵，世上怎会有这样阴暗的男子……
我死死地闭着眸子，一串串记忆从我的脑海中纷纷蹦出……
奇怪的是，之前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现在竟然通通想明白了……
“郡主！”
锦月捧着一份香袋进来了，见我醒了，便将香袋放在一旁，踱步到我面前，望着我说：“郡主您怎么哭了啊？”
我扭头望着桌上那份火红的香袋，缓缓说道：“他可是……快要成亲了？”
锦月先是愣了片刻，而后才缓缓答道：“是。”
我侧过脸去一言未发。
“太子殿下大败熠国，回朝之后皇上特将丞相大人的嫡长女许配给他作为正妃，即日便要完婚了……”
锦月劝慰着我说：“郡主你也别太伤心，太子殿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心里是有你的……”
“太子娶丞相的嫡长女，这门婚事谁人不叫好呢！”我转过身来笑说：“我只是永平王府奶娘生下的小婢女罢了，有什么资格伤心呢？”
“郡主……”锦月不可思议地望着我，眼下竟然挂了两行清泪。
我故作轻松地说：“傻锦月，我才想明白我的真实身份，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啊！”
“郡主……你……你都知道了？”
“其实皇上早就知晓我的身份，也知晓太子的身世，他们之所以闭口不谈，无非就是想借用我的熠国血脉来达到目的……”
未待她反应，我又接着说：“师父、棠溪、包括你，之所以对我那么好，完全就是为了利用我制裁当年害永平王妃消亡的那些人，是吗？”
腊月二十九日，太子殿下大婚，同日，我被纳为良媛，正式入住太子的闲云宫。
我看着殿里火红的布局，心底不免溢出一丝凄凉。
在未遇到小肆之前，我是那么不可一世、孤傲自负，可是后来呢，我却成了他们的垫脚石与手中剑，他们皆有自己的抱负与心愿，独独我失去了自我……
熠国的血脉也好，永平王府的郡主也罢，这些都不是真正的自我，我只是一介奶娘的孤女，是任人拿捏的模具……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青芽和青禾在一旁守着我，他们是小肆给我安排的新宫女，年纪不大，入宫才没几年，所以心思简单单纯，她们见我无力地躺在床上，只当我心中不悦，便纷纷凑上前安慰着我说：“主子，按照礼仪，太子殿下新婚之夜当在正妻房里度过，今夜怕是不会过来了，您还是别等了……”
是啊，我在等什么？
等他向我道歉？等他向我坦白？还是等他兑现他对我的承诺？
不知是旧疾犯了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我只觉心下火烧火燎的，犹如万箭穿心一般，扎的我全身难受，我的眸子闭闭合合，终是没等来那道身影。
还有半个时辰便是新岁了，院子里的一众宫人纷纷进院向我贺岁。
青芽和青禾欢喜地跳到了我身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异口同声地说：“奴婢给主子祝年，愿主子年年如今朝、岁岁常安宁！”
“主子，这可是您在落云宫过的第一个除夕，您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往后的日子呀，有我们陪着您呢！”
“主子，宫中的老人们都说，这除夕之夜呀，若守得越晚，就意味着这往后呀，便能活得越久！”
我笑着将一吊子钱赏给了她们，并送了她们一捧烟火棒，她们拿着我的赏赐开开心心地去了院子里。
旋即，映入眼幕的是一阵阵绚丽的烟火还有远处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年年如今朝……
方才听到她们说这句话时，我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我生来有疾，这便注定了我是个没有明日的人，从前我从不在意生死，可是时至今日，我对于她们口中的未来，竟然生出了些许祈盼。
可是为时已晚。
“小九，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想起来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是小九，独一无二的小九！最最单纯的小九！”
“我只知宫里有个熠国血脉的郡主阿梨，却忘了我最最惦念的小九……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这世间的权力哪抵得过心爱之人蓦然一瞥，可惜我醒悟得太迟了……”
“小九，你睁眼看看我，看看我可好？”
依稀间，我只觉小肆捧着我声嘶力竭地哀吼着。
我虽不是真正的郡主，然而我此时却能真切地体会当年永平王妃的心境，我们都是被皇室之人所蒙蔽，都以为他们会因我们而破例，殊不知，深宫寂寂、皇位寥寥，永远没人能成为他们的唯一……
我想，永平王妃谢世之前是不是和我现下一样心如死灰呢？
我抬手将他招到我的床前，用微弱的声音质问道：“用最结实的剑刺最柔软的胸膛，小肆，不愧是你，你我历尽千帆，我只想问你，对我可曾有过半丝真心？”
“小九，这天下当是我的天下，你亦是我最最深爱的女人……”
所以，在他的心中江山永远是排在首位的，为了江山，他可以不顾一切，为了江山，他可以不顾我，甚至是抛弃我、出卖我、利用我……
他话未说完，只听“噗嗤”一声，我伸出被褥的右手瞬时染上了红色，汩汩的鲜血自我的手掌顺流而下，我只觉得手心湿漉漉的，一如我心里流淌着的泪水。
天知道我已用尽了最后一道力气，终究未能伤到他的心肺，不过我已经如偿所愿，此生再是无憾了……
我咬着嘴唇，狠狠地将刀子从他的身体里□□，古旧的刀子顺势落在地上，猩红的鲜血溅到床单上，开出了朵朵绚烂的红花，是那样艳丽讽刺。
小肆捂着被利刃所伤的腹部，痛苦地倒地说道：“小九你、为什么……”
我提了提唇，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笑容。
顷刻间，一众宫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有的忙着给小肆止住伤口，有的忙着给我擦拭手上的脏，还有的在一旁默默地打扫着宫殿，全宫上下无一闲人。
最后，我见到那个明丽的太子妃进来了，一袭红袍宛若深宫墙头的石榴花……
我的指尖微微动弹了几下，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小九，你要知道，此生我萧鸿正的心里只有你！”
“小九，我以龙子的身份命令你，不许死，不许离我而去！我知道你最心软了，如果你就这般离我而去，我一定不会让苍生好过！”
“小九！小九……”
我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回应他了……
暖阳透过窗柩映射在墙上，散发着刺目的光，我只觉眼神渐渐涣散，意识也愈来愈模糊。
一个个旧人的面庞逐渐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仿佛听到他们齐齐地在呼唤我的名字，他们纷纷说等我等的太久了，我喃喃地应了声，而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新岁已至，闲云宫里那个天真的太子良媛终是未能等到她的新岁……
年年如今朝，岁岁常安宁。
孩童们在梨树下唱着美好的童谣。
这宫城，似是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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