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魔族来袭
在盈盈月色与星河之间,当他们目光相会刹那,贺云起情不自禁,想要碰一碰宿云澜颊边。
就这样,铭记此刻。
可还不等触及那温热,贺云起蓦然偏过头,向远方看去。
一派歌舞升平之下,他莫名有种异样的直觉,目光遥遥望向城外,黑沉的天。
不过瞬息之间,魔气冲破四方天际,刚刚还一派其乐融融,过着盛景佳节的人们哭嚎之声传来。
人潮拥挤,齐齐朝着万归宗的方向奔去。
“敌袭!敌袭!”
“魔族攻城!!!”
在入目的奔逃身影之中,无数人的哭嚎声之下,镇守此处的修士声音响彻天际。
贺云起神色微怔,却是毫不犹豫地解下剑穗藏入怀中,逆着人潮而去。
他说。
“云澜,上山。”
这场灯会,大抵是不能看完了。
可这种时候,他绝不能走。
他贺云起每后撤一步,就可能会有一个无辜之人丧命于魔族之手。
他若是再快些,或许还能救下更多人,等待宗门的驰援。
宿云澜望着贺云起背影,似定在了原地。
万归宗还真是……将人教得极好。
他心智坚定,以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哪怕是以渺小之躯对上强悍魔族,亦不曾犹豫过半刻。
这或许就是万归宗想要的模样。
可惜他不是。
宿云澜挽了挽鬓边发,朝着与贺云起截然相反的地方,决然而去。
魔界与修界之间,多年来势如水火。
两界都清楚,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战。
如今局面,只不过是提前了。
更让修界未曾想过的是,魔界竟然胆大到了如此地步。
趁新年之际,突袭修界第一大宗门——万归宗。
道道流光自高山掠向魔族攻袭之地时,万归宗的护宗大阵已然开启,将那些个低阶魔族绞杀在阵法之外。
可魔族此番蓄谋已久,如今魔界的驰援源源不断,消耗着护宗阵法的同时,也在消耗着万归宗弟子。
昔日祥和安宁的山下城镇,如今成了一片尸山血海,唯有冲天的血腥气与厮杀之声。
宿云澜对一切充耳不闻,他隐匿了身形,行于悬崖峭壁之间,一袭灰白衣袍,在乌蒙山色之下,淡得几乎不存在。
如今乱象,根本没人抽得出空闲去在意这么个悄无声息之人。
万归宗绝大部分子弟被派遣下山,与魔族相抗的同时,还要兼具救助存活的百姓。
余下留守宗门之人,多是诸如阵修一类。
他们守护着山门,同时也庇护着成功进山避难的人们。
万归宗的护宗大阵并非无坚不摧,灵力消耗殆尽之时,便是它支离破碎之日。
以魔族如今的攻势,阵修大长老估算,护宗大阵至多维持半月,饶是有灵力加持,它最多也就能维持一个月。
届时,万归宗这道防线一破,整个修界都将沦为人间炼狱。
万归宗求援之讯已经向各方宗门世家传去,可就算是离万归宗最近的门派世家,赶到万归宗来也要半月。
“不惜代价,护宗大阵必须维持下去。”大长老下了死令,令七长老镇守于山门之内。
她说罢,当即化作一缕流光,直奔两族战场而去。
如今万归宗形势危急,以一宗之力,承受着魔界满族倾轧。
可任何一个万归宗弟子,都绝不能后退半步。
厮杀之声震彻天地,满目疮痍之下,是残肢断臂堆叠血海中,叫人已然分不清,是人是魔。
贺云起记不起这是两族厮杀的第几个日夜,也记不清他剑下斩过多少魔族首级。
只是,他的照影剑都有些钝了。
贺云起抬袖拭去剑上血迹,低声喃喃着:“回去再好好给你修补。”
说罢,他长剑一横,斩下妄图从他身后偷袭的魔将首级。
那狰狞头颅滚落在地,散发着一阵腥臭,贺云起却已然麻木,嗅不到这空气中的任何味道了。
他衣衫被血浸透,结块的布料又沾新血,重复结块发硬,落下沉积的血痂来。
贺云起对此毫不在意,也麻木了伤处,他唯独记得的,是替照影擦干净些。
这一场人与魔的交锋持续已久,万归宗折损过半。
可魔族阵营的,诸如魔君一类,还有大半没有下场。
譬如夜千放,他仍是作壁上观,于云端之上,俯瞰着不堪一击的人们。
让他想想,这群狼狈不堪的逃窜者之中,会不会有君行舟的狼狈身影呢?
若是有,那等找到君行舟的时候,他可要狠狠嘲笑他一番。
待到攻破万归宗之后,魔界大军便可长驱直入,入主修界腹地。
他就说他的计划是绝佳上策,只是魔界这群蠢货犹豫不决,才拖延至今。
修界呈十方相守之势,一方被围,自有九方来援。
如此势态,魔界想要悄无声息地攻破修界某一处,压根就是不可能的。
但万归宗不同,他们最为强大,也最是自负。
是这驰援之势中,最远的一环。
一旦万归宗被围,只要魔族倾全族之力倾轧,万归宗就绝对撑不到其他宗门世家前来救援的时候。
可,别说修界有道盟在,这上下都不是一条心。
魔界更是,各怀鬼胎。
夜千放自认打了个阳策,令修界防不胜防,更无从应对的策略。
可仍有不少魔界势力并不服从他的调度,才让万归宗有了喘息之机。
夜千放斟了杯酒,他托举着杯沿,悠悠开口道:“就魔界这风气,想要一统两界,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要说修界,无论暗里有多少龌龊,明面上都还是听从道盟调度的。
可魔界呢,对他的不服简直是摆到明面上来了。
魔族信奉实力为尊,夜千放也不介意遵守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是这魔界最强,问鼎魔尊,乃至更高位,都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可他没这耐心拖延,也不想错过最佳的时机,与尘非昨夜分庭相抗,迎他的魔后归位。
君行舟是抓不住的,越拖延,他只会离自己更远。
夜千放不喜欢这样。
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除了君行舟。
他不止百年前那般对他,就连重临于世,都摆了他一道。
他未必清楚君行舟的用意,可君行舟对他那明晃晃的嘲意,是半点都没藏的。
想他夜千放被镇压降魔涧下百年,好不容易逃出来,仇人就在眼前,他竟都分不出。
可笑。
百年前君行舟没把夜千放放在眼里,百年后亦是。
他甚至拿准了,他‘宿云澜’与君行舟如此相似,夜千放绝对舍不得杀他的心理。
若是与他君行舟相似之人,夜千放会一个个杀掉,拼凑骸骨,拼出百年前之人的模样。
可与他君行舟一模一样之人,若非本尊,夜千放下不去死手。
真是聪明,聪明得,将自己出现在夜千放眼前的每一步,都算准了。
夜千放自斟自酌着,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要紧事似的,他放下了酒盅。
夜千放理了理衣袍,缓步向外。
望着这焦灼的战局,他便知,最好的时机已然错过,起了血性与防备之心的万归宗,一定会不计代价地死守到底。
“给你们机会不中用啊。”夜千放幽幽叹气。
他仍是没有出手的打算,不过。
“万归宗有一剑修,名唤贺云起。”夜千放说着,散漫开口道。
“找出来,杀了他。”
还未长成的天生剑骨之人,杀了,就当送魔界的定心帖好了。
何况,魔界族群,就算再蠢,往后也是他夜千放的部下。
他夜千放,可没有给自己留下隐患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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