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
从静安山上下来的时候, 已是傍晚。夕阳西垂,霞光倾斜,落日余晖落满山头洒下一片金色。
戚秋站在一片雪色前, 等着去骑马驾车的谢殊和暗卫回来, 连发丝都被镀上一层金光。
片刻后,马蹄声在前方响起来。
谢殊背染着黄昏,骑马过来,身姿挺拔, 神色却带着一丝慵懒。
眸子微垂,谢殊静静地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戚秋,玄色的衣袍沉浸在晚霞之中, 桀骜的眉眼也因着这抹温柔的落日而温和。
他下颚清晰,眉眼清冷,金黄的晚霞也不足以描绘他那双似深情又薄情的眸子。
见他骑马走过来, 戚秋赶紧挥了挥手,衣裙在清风下荡漾, 精致的面容盈盈欲笑。
轻风微徐, 几丝秀发随着懒风轻扬, 戚秋站在落日下如同落入池水中的一轮明月。
谢殊眸子闪动了一下。
戚秋小跑过来, 仰头看着马背上的谢殊, “表哥,我们要回去了吗?”
谢殊低低地嗯了一声, 顿了一下又道:“一会我们会经过青山县, 听说那里今日有庙会, 要去看看吗?”
戚秋弯了眸子,“好啊,我还从来没有逛过庙会。”
等暗卫将马车驶过来, 戚秋弯腰上了马车。
已经下了山路,马车便好走许多了,也不晃荡了。
戚秋掀开帘子,看着一旁并行的谢殊问道:“昨日下午我说来静安寺时打断了表哥的话,表哥想说什么?”
谢殊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缰绳,闻言手上的动作一停,“没什么。”
见谢殊不想说,戚秋也没再问。
趴在马车窗沿上,戚秋说:“多谢表哥今日带我来静安寺。”
话音刚落,马车颠簸一下,戚秋身子一歪,险些跌坐下来。
谢殊抬眸看了一眼暗卫,这才扭头对戚秋说:“坐稳一些。”
戚秋乖乖地应了一声,将头又缩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到了青山县,因是庙会,县里的人熙熙攘攘,挤满进城的路。
弃了马车,戚秋和谢殊并肩走在街上。
天色已黑,明月微微探出头来,街上挂满了灯笼,照亮了一整条街。
庙会很是盛大。
街上载歌载舞,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前头敲锣打鼓,舞龙舞狮不断,再往前头走的不远处还搭着戏台子,有戏角在顶上唱戏。
沿路两侧全是摆摊的小贩,茶汤,豌豆黄,甜浆粥,泥泥狗,灯笼等卖什么的都有。
因为人多,戚秋和谢殊离的很近,即使如此说起话来有时依旧听不见。
顿了顿,谢殊弯下腰来听戚秋说话。
戚秋眉眼浸在烛光下,附在谢殊耳边说:“表哥,我想去吃豌豆黄。”
戚秋温热的气息尽数洒在谢殊脸颊,激起一阵酥麻。
谢殊嗓子有些哑,站起身来,点点头。
两人一道去到摊上买了份豌豆黄,走到一旁的河岸边。
这里烛光暗,临近河水也没什么人,倒是蝉鸣叫个不停。
谢殊将豌豆黄递给戚秋。
戚秋却没有接过,笑着看向谢殊,“表哥吃吧。”
谢殊不解,抬起眸子。
戚秋说:“我今日晌午吃了东西,表哥你可什么都没有吃,一整天肯定饿了。”
去静安寺的一路上有些荒凉,除了青山县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酒楼饭馆。
到了青山县,怕去的晚了下山时天黑路不好走,两人急着赶路便没有进城用膳,只谢殊在城门口买了一些糕点给戚秋垫垫肚子。
城门口只有一位老伯再卖糕点,戚秋一看全是栗子酥什么的,便知谢殊什么都没吃。
谢殊不爱吃栗子。
她吃了糕点现在还不饿,可谢殊却什么都没吃。
谢殊没想到戚秋还记得这个事情,微微一怔。
戚秋笑着说:“表哥喜欢吃豌豆黄,先垫垫肚子,等会找到了酒楼,我请表哥吃好吃的。”
谢殊看着手里的豌豆黄,忽而失笑,“好。”
等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前面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舞狮的队伍来到跟前,敲锣打鼓,两边的人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百姓都挤着看热闹,后面推前面,哪里还会注意到角落里站没有站人。
人群蜂拥而至,戚秋措不及防被一个小孩往前一推,一下子就撞进谢殊的怀里。
两个人都是一僵。
身后的人群还在往前挤,戚秋身子紧紧贴着谢殊,动弹不得。
戚秋明显能感受到谢殊身子有些僵硬,刚想挣扎着站起身,没想到谢殊突然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谢殊的手并没有搂实,只是虚虚的搭在肩头,护着戚秋。
转了身子,谢殊宽厚的身子挡在人多的那一面,稳稳的带着戚秋走出了拥挤的人群。
走出来之后,谢殊便松了手。
眸子轻垂,谢殊对戚秋道:“方才冒犯了,抱歉。”
戚秋看着谢殊。
他冷硬桀骜的眉眼被夜色笼罩一半,明灭隐晦,倒显得不那么锋利,挂在树上的灯笼随着清风摇曳,昏黄的光晕映得谢殊挺直高大的身子忽明忽暗。
谢殊平时并不是会这样举止的人。
咬了咬唇,戚秋心里一横,突然拉住了谢殊垂在身侧的手。
她想要试探一下谢殊对她的好感度,若是谢殊的好感度依旧是在三十左右徘徊,一定会松开她的手。
谢殊的手指节骨分明细长,因为常年练武的原因,手指上有茧子,握上去的时候有些粗糙。
谢殊身形一顿,抬起眸子,惊讶地看着戚秋。
戚秋的手软若无骨,手指细腻,握上来的那一刻便激起一阵涟漪。
戚秋轻抿着唇,抬头看着谢殊,眸子里仿佛被揉进了潋滟水光一般。
轻轻地晃了一下谢殊的手,戚秋细声说:“这里人多,表哥牵好我,别把我弄丢了。”
谢殊的手下意识握紧,深深地看着戚秋,漆黑的眸子宛如一望无际的夜色。
戚秋顿时有些紧张。
四周仿佛静默了下来。
明明前面还是热闹的舞狮队伍,再往前面走两步就是热闹熙攘的人群。
可这样的盛景好似被隔绝开来。
戚秋和谢殊身边只剩下头顶的圆灯笼和袅袅月色,蝉鸣好似也在某一时刻不知不觉的静了下来。
静静夜色凉如水,不知过了多久,谢殊喉咙上下一滚,这才低声道了一句好。
他这声好散在周遭的热闹中有些不真切,可戚秋却听得一清二楚。
戚秋心里咯噔一声,又有些如释重放。
谢殊牵着戚秋的手往前走。
身边是拥挤的人群,两人掌心轻轻相握,并肩走在街上。
人们急着看舞狮都在向北去,只有他们两个一路向南走,与人群背道而行。
掌心的温热交缠,身边是吵闹的人群,头顶是一轮明月,他们被淹没在街上。
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在人群里慢慢的走着。
等寻到了一家像样子的酒楼之后,两人走进去,戚秋收回了手。
这家酒楼上下两层,应该这青山县里最大的一座酒楼了。因是庙会,里面的人不少,几乎都坐满了。
小二将两人带到一个略显偏僻的位置,点好了菜,弯腰退了下去。
戚秋低头抿了一口茶,过了片刻,听着周遭的吵吵闹闹,戚秋这才开了口。
打量了一下四周后,戚秋微微垂下眸子,故意叹了口气后说道:“看见这座酒楼我突然想起了我刚入京住在景悦客栈里的日子,一晃已经这么多月过去了。”
说罢,戚秋顿了一下,看着问道:“表哥,蓉娘和刘刚已经被抓去锦衣卫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听有什么动静?”
谢殊问:“什么动静?”
戚秋轻声道:“当然是他们问斩的动静了。他们害了那么多人,罪大恶极,可过去了这么久怎么都没有得到他们问罪的消息?”
手叩着桌子,谢殊默了一下,随后说道:“有些事还没有调查清楚,还需要审问他们两个。”
戚秋故作好奇,“不知是什么样的事情,连锦衣卫都没有审问出来吗?”
谢殊没有说话,正好这时,小二将点的菜送了上来,摆在桌子上。
等菜上齐了之后,谢殊轻声道:“先用膳吧。”
戚秋默了一下,拿起筷子没有再追问。
谢殊不愿意说,再怎么问也没有用的。
就是不知到底是什么事没有调查清楚,在民声沸然之时都没有处置蓉娘和刘刚,反倒是几个官员没了乌纱帽。
戚秋暗暗的想,希望最好是锦衣卫审出了什么。
在原著里景悦客栈虽然也被查封,蓉娘也被抓了,但因为当时的锦衣卫是魏安王独家揽权的时候,此事很快被移交给了刑部。
刑部为了平复民怨,草草的审问两日就提交了蓉娘和刘刚的罪证,将她们几人在午时问斩了。
因为证据确凿,审问太过于潦草敷衍。别说是旁的了,就是蓉娘是关家的后人这一点刑部都没有审出来,这事还是后来谢殊发现不对,自己调查出来的。
等用完了膳食,夜色笼罩,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城门就要落锁了。
结完账,戚秋和谢殊站起身刚要朝外面走去,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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