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佛祖显灵
简之言一大早来到办公室时，就见简惠应已经坐在了沙发上，看见他来了马上露出一脸假的不能再假的和善的笑意。
他望着简惠应那日渐圆润的偏偏大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一如既往平淡，看不出喜怒。
他靠着办公椅，手中转动着一支笔看向简惠英。
“哦，小言——哦董事长，没什么事儿。”简惠应看见简之言瞬间锋利的眼神，心里暗骂了一声，嘴里马上改了口。
“就是，今天不是你爷爷的三周年忌日吗？你要怎么安排？咱家里边儿都等你发话呢。”
简之言翻阅着手里的一摞资料，声音淡淡：“我不参与。你们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就一点，消停点儿，人都死了，给谁看。”
“哦，小言说——董事长说得对。那我走了你忙吧。”
简惠应起身笑呵呵地要走，简之言没有抬眼皮，没说话。
出了办公室，简惠应的脸上立马浮上一层愤恨怒意。
他暗自“呸”了一声，想到之前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道混子，拿钱时使劲儿拍胸脯，结果今天一大早没等来人死了的消息，反而看到一个更加冷若冰霜地董——呸！毛都没长齐，还他妈董事长！
简惠应心里的愤怒值飙升！他解开了西服扣子，挺着个肚子心里一边暗骂一边离去。
简之言见简老二走后，长腿一抬搭在了办公桌上。
他靠着办公椅，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抬头看着天花板，微微皱起眉头。
简老二就算想要他的命，也肯定抠门儿死，不愿意多出钱去找几个靠谱的杀手。
所以昨天第一波人是他这个，他爷爷和第二个老婆生的二叔雇来的，错不了。
但后来那个，有枪。谁这么大手笔，看来是势必要至他于死地。
简之书一推办公室门，见董事长如此紧蹙眉头，便把一大摞资料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摔。
简之言却眼睫毛都没动一下。他将眼神投到了眼前人的身上后，才不冷不热地道：“干什么，要造反？”
简之书径自走到沙发边往下一靠，没个正形地懒散地回复道：“可不敢，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简之言露出淡淡的一笑，收回了长腿。
简之书一脸无语：“我说你堂堂董事长别他妈一天天屁啊屁啊的行不行，文明点儿。”
简之言“……”
“我没啥事儿，今天用不用我陪你去庙里？”
简之言一边起身收拾手机钥匙，一边回应：
“不用，吴盟跟着就行。你爱特么去哪逍遥就去哪。”
简之书无情地翻了个大白眼，起身走了。
简之言的爷爷去世后，整个简家大家族，能谈得上让简三爷给个面子的，就只有简之书一个人。
简之书是他大伯的儿子，他大伯，是他爷爷和第一个老婆生的儿子。
按辈分，他得叫简之书一声堂哥。
简之言的父亲，就是他爷爷和最后一个老婆生的儿子，英年早逝，母亲也据说是殉情而亡。所以他从小就在他爷爷身边长大。
好在他爷爷在家族中有威望，在集团中又位高权重，老爷子宠爱他，所以他没有了父母却是没谁敢欺负他。
他小时候的玩伴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出生那年，据说是老爷子在雪堆里捡到的，比他大五岁的大哥哥，后来他爷爷给他起名叫简之生，意味着重生。
只是，简之言如今已经忘了长相的大哥哥在他五岁那年，就被他爷爷痛心地告知，简之生死了，病死了。
另一个玩伴，就是简之书。俩人差了三岁，亲堂兄弟间，感情一直还可以。
加上三年前，他爷爷病危之际，简之言孤身面对整个家族的虎视眈眈时，只有简之书不顾他爸简惠民的愤怒而力挺他。
虽然简之书手里那点股权当时也没帮上什么忙，但简之言不欠别人人情，所以最终成功地接手了家族传承几十年的药业集团后，唯一没那么冷淡对待的，就只有简之书一人。
……
路上，吴盟透过后视镜，看见他老板脸上又出现了，每年的今天都会出现的一抹异常难过的神情。
“老板，去吗今天？”他小心问一声。
简之言闻言瞟了一眼后视镜，跟吴盟对视上。吴盟马上撇撇嘴，觉得自己又多管闲事。
谁知简之言又回复了他：“不去了，一个记不清模样，一个连长什么样从来都不知道，假心假意的，走那形式有什么用。看看老头儿一个人就行了。”
吴盟偷着瞟见了简之言说完后嘴角上那抹苦笑。
……
“啧！老爷子走也不挑个日子，非挑一个十五。”
去墓地祭拜完老爷子后，简之言此时站在万恩寺的门口，还没进去，只是稍微往门里望了一眼，那一长排来烧香拜佛的人，就忍不住吐槽起来。
吴盟只敢在心里他老板暗暗鄙视：说得轻巧，谁他妈能自己挑日子死！老爷子能的话也不至于挑一个十五猛鬼出街的日子走。
两个人整理了一下衣服，进了寺内。
这第一道香，是必请的。
简之言看在他爷爷生前爱拜佛念经的份儿上，才连续三年在忌日这天，来替老头儿上香还愿。
跟在一长排人后，急不得，骂不得，不然老头儿知道了肯定会在梦里抽他的。
终于排到他和吴盟了，两人虔诚地各自请了两道香。
吴盟握着三根檀香插入左香炉里，嘀咕一句：“老爷子，祝您早登极乐世界，逍遥快活。”
之后又插入右香炉里三根，也不忘给老板请个愿：“佛神保佑我家老板，事事顺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简之言在吴盟身后听着他认真地许愿，心下还是感动了一把，养了七八年的崽子，到底还算有点良心。
谁知刚夸完，下一秒那良心的崽子就更加虔诚地补充了一句：“老板死了，我只能回垃圾堆了。保佑保佑保佑……”
简之言：“……”
看在佛祖的面子上，今天先他妈不收拾你。
吴盟同志仿佛看不见他老板脸上的阴霾，请完香还不忘小声叮嘱明显是来过个形式的简之言一声：
“老板，许愿，许愿，这庙很灵的。我连续三年都许愿你别死，你看你被人暗杀那么多次真就没死，别忘了，许愿！”
吴崽子跑了，简之言暗自愤恨：他这三年换那崽子当人质都特么多少次了，他灵活点儿啥事儿都没有。
简之言想罢，照例拿着三炷香拜了三拜，往左香炉里一插，随口说一句：“爷爷，醒了没？多吃点儿，回头我给您烧个新的假牙，您收到了告诉我一声儿。”
他又拿起三炷高香。与每年一样，这还愿炉他从来不多说什么，反正他压根不信这一套。
但把香插入香炉前，他又想起了吴盟刚刚认真叮嘱他的样子，不禁笑了笑。
正好今年，其实就是这几天，一直惦记着一个事儿，于是他破天荒地开了口，小声道：“佛祖，您好。您若能显神灵，就让我再见一面救命恩人可好？”
说完，他马上兀自摇摇头，将香插入了右香炉。
烟雾袅袅升空，简之言隔着飘渺的雾纱与大殿里正对着他的一尊大佛对上了视线。
他突然觉得，那尊慈善的佛像，眼里似乎闪过一道光，随后对他笑了笑。
简之言三十一年来从来行得正坐得直，内心向来无愧。他并没有对如此怪异之事感到发毛，反而直直地与那佛像对视。
果然，幻觉而已。
佛像依旧慈善，却是微闭双眼。
然而下一秒，简之言余光中，便瞟到了混在人群里，一个转瞬即逝的高高瘦瘦的身影。
他猛地定住了身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呆滞了两秒钟简之言便快速地反应过来，随后冲那尊大佛一笑，道了一声：“谢了！”
随即飞奔向刚刚瞟见的那个方向。
简之言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虽然只是余光，虽然只是一抹残影，但他的黑色的皮夹克穿在那人身上的身形，他绝对不会认错。
吴盟本是站在门口等他老板，但不明所以的，他眼见着他老板好像跟佛像唠了几句后就突然飞了。
对是飞了，那速度比跑快得多。
他一句“哎——”都没喊出来，老板没了身影……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只能一路跟在简之言后面，追着那一抹始终马上要消失后又被他发现了的背影。
不知道绕过了几个门槛，拐了几个弯儿，进了几个殿。
他终于看见简之言停在了原地，双手掐着腰来回环望，脸上似乎有些怨怒。
吴盟气喘吁吁地又走了几步来到简三爷身旁，弯下腰双手扶着膝盖一个劲儿的咳嗽。
良久，可算顺了气了。“老板，咋地了？有杀手？不可能啊青天白日的？”
简之言赏了他一眼，似乎是咬着牙回应了一句：
“是有鬼！”
“啊？”吴盟愣了一下，“那更不可能啊，别说青天白日了，这里还这么多佛——”
“你闭嘴！别墨迹！”简之言愤怒地打住吴崽子。
他有点恼。
真他妈见鬼了！
绝对没看错，也第一时间追来，就是三绕两绕后，反而给绕没影儿了。
“也来上香的？不可能没听见我喊他，没听出来我的声音？妈的崽子不是说老子的声音男的听了也觉得好听吗？全他妈屁话！”
简之言一边端着肩膀揣摩一边瞪着吴盟满脸愤怨。
已经闭嘴半天了的吴盟同志打了个哆嗦，感觉有点冷！他想远离此刻不宜接触的简老板，却余光一瞟，发现点奇怪的事。
“哎老板，你看，这些师傅们在干啥？”他指了指前方。
简之言被吴盟打断了思绪，闻言抬头看了一眼。
俩人此刻站的位置是寺庙深处一个长廊下方，吴盟指的方向是他们眼前二三十米处，一处空旷的天坛。
简之言早年常听他爷爷叨咕一些佛教常识，因此他看着天坛中心的那尊释迦摩尼像，还有一些大和尚大师傅们的忙乎，很容易就作出了判断。
这是有人要了却红尘，皈依佛门了。
“剃度？”
吴盟同志长这么大头一回不在电视上看见这种镜头，他颇感惊奇，听了老板的讲解后，硬是不顾老板不耐烦地表情，一定要亲眼看看当代社会下，剃度的形式。
“老板，你说想剃度出家的人，是真的无欲无求了，还是一时想不开？”
也许是前方的佛像和几位披着袈裟的高僧实在是让人随意不起来，没心没肺的吴盟同志竟然端着肩膀问了这么一个深奥问题。
简之言心里烦闷，没什么心情管谁出家不出家的，他坐在长椅上，背对着天坛那儿。
听到吴盟问，甚是鄙视地小声回复道：“让你多读书你不听！都特么21世纪了，你以为你想剃度就剃度？想当和尚现在都有一年考察期懂不懂？所以，一年之后还是满心出家的人———”
他没说完。他莫名地想到了刚刚追寻的那抹，有些孤寂悲伤的身影。
似乎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涌上心头，他的声音有了一丝忧郁：“所以，一年之后还是不惧怕这寺庙的枯燥乏味，满心出家的人，对尘世，该是多么的绝望——”
“嘘！”随着简之言的话音一落，身旁一直站立观望的吴盟突然就做了个老板你闭嘴别说话的手势。
随后小声又惊奇地咋呼了一声：“卧槽！这么年轻？”
“你他妈！”简之言要无语死了！
他在那儿黛玉式悲春秋，那崽子就不能配合点儿，瞎特么咋呼什么！
简之言站起身也转过头，势必要看看有什么东西能保住吴盟同志不被废。
这一转，那抹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夹克外套，还有里面那件大帽檐的卫衣马上进入他的视线。
简之言觉得自己头顶瞬间响了几个炸雷，炸得他呆呆地定在那儿动不了。
一时间，他的大脑里只剩下“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难以置信，那晚救他的恩人，真得像他想得一样，鬼一样的白。
难以置信，恩人的样子，如此的俊美英朗。
难以置信，恩人竟然是个，大学生？看起来比吴盟还要年轻几岁。
更难以置信的是，要了却红尘，皈依佛门的，竟然会是他惦念了几日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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