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桃花迷阵
“那日上元节程氏的尸体听说是幼安妹妹你发现的。”
苏若雪语气里未有疑问之意，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今日天气。
“你也觉得这件事情是端王殿下所为吗？”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涂幼安，神色中满是认真。
涂幼安没想到苏若雪会这般直接。
在她印象里苏若雪一直都是温婉伊人的大家闺秀，堪称燕京城贵女典范。
苏若雪瞧见涂幼安面上惊讶之色，忍不住弯唇问道：“幼安妹妹何这副表情？”
“啊……抱歉，也没什么，就是——”
“就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是吗？”
涂幼安听见这句话后默默点了点头，苏若雪毫不在意地笑着看向遍野桃花道：“因为事关婚姻大事，所以总是想多了解一些。”
“这是自然，毕竟事关终身大事，多打听一些也是好的。”涂幼安接着苏若雪之前的问题答道：“若是让我来说，我会说——我觉得程氏之事与端王殿下无关。”
“你这般信任他吗？”苏若雪歪着头看向涂幼安。
涂幼安却神色迷茫地解释道：“也不能说是信任吧，大概是出于我的直觉？”
“我直觉这件事情并非端王殿下所为，但这也不过是我一家之言，我拿不出证据替他证明清白，所以算不得数。”
苏若雪听见这话却笑道：“怎会不算，在我看来这可是从我知道那件事情后听到最让人心安的话了。”
“能让你心安就好。”涂幼安也笑了笑。
“说真的，我本来还以为你会和和我说些什么一起长大所以相信对方这种话呢。”
涂幼安在听见苏若雪这句话后神情恍惚了一下，沉默了半晌后才轻声回道：“因为我比谁都清楚往日情意不可追啊。”
“昨日还维护自己的人转眼便站在对立面也不过是朝夕之事。”
苏若雪听见这话眼底浮出几分愧色：“抱歉，是我妄言了。”
“无妨，都过去好久了，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涂幼安看着晴空深吸一口气，鼻息之间满是桃花芬芳，语气也变得更为轻快：“只是感慨而已，苏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我比你大半岁，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小字阿雪。”
苏若雪实在是和涂幼安想象中大相径庭，但与传闻中不同的苏若雪却让涂幼安觉得更加有趣。
“好啊，那你也可以唤我小字绥绥。”
“平安顺遂，定国公与崔夫人当真是很重视你。”苏若雪眼底浮出几分艳羡：“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
不等涂幼安接话她便接着道：“我很久之前就知道自己以后要嫁给端王殿下，但好多人都不知道，在正式议婚前我都没有和他说过几次话。”
“我对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一无所知，即便朝中上下无人不赞可我还是莫名不甘，明明我嫁的是全燕京风评最好的郎君啊。”
苏若雪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后才轻声开口：“所以我每次看见你都在想，若是端王殿下也来找我退亲就好了。”
她语气真挚眼圈泛红：“这样我就可以再多几年时间，也就可以再晚一些嫁与他人，说不定这几年时间我就能碰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了呢。”
涂幼安听她此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苏若雪也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挂起笑容道：“抱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并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涂幼安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并不擅长安慰人。”
苏若雪听见这话却笑出声：“我并不需要他人安慰，我只是希望有人愿意听我说完这些话。”
“我尝试和父母兄长诉说，可他们只会说我想太多，端王殿下是个极好的男子；我与关系好的千金诉说，她们说我不知满足，与如此好的公子定亲还挑三拣四。”
苏若雪看着天空叹道：“抱歉，我只是——”
“你只是太孤单了。”涂幼安看着她道。
这是苏若雪今天第一次露出怔愣的表情，她转头看向涂幼安却意外撞进那双如同乌黑明亮的杏眸。
涂幼安莞尔一笑，唇边梨涡仿佛盛着初春暖阳：“我也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和我说心里话呢。”
两人对视片刻，随后一起笑出声。
崔夫人正坐在草席上烹煮桃花茶，抬眸看见涂幼安与苏若雪挽着手回来时的亲密模样后略感惊讶，惊讶过后便是欣慰。
涂幼安因着身形缘故一直不爱与人交流，所以在燕京多年也没有什么至交好友，如今能交到朋友她实在是觉得心下宽慰。
“崔夫人安。”苏若雪走来向崔夫人行礼。
崔夫人挥了挥手道：“不必多礼。”
苏若雪站起后示意身后婢女将食盒拿来：“这是我家中自制的鲜花饼，今日花朝节食用最是应景，还望崔夫人不要嫌弃。”
“怎会嫌弃！”崔夫人站起身后示意婢女将食盒结果，她看着食盒里做工精致的鲜花饼笑道：“你这礼物可真是送在我家绥绥的心头上，我很喜欢怎会嫌弃呢。”
崔夫人转头对着婢女说道：“去将那绒花取来。”
将煮熟的蚕丝一点一点拈成花瓣的形状并非易事，可崔夫人却财大气粗的拿出来一盒子绒花递到苏若雪面前道：“挑一个喜欢的带回家。”
“绒花过于贵重，我不能收。”
崔夫人看着苏若雪坚持拒绝的模样扬唇一笑：“若是无人佩戴再珍贵也没有人欣赏啊。”说完这句话她在盒子里挑挑拣拣，最后选出一朵粉色的木兰花抬手簪在苏若雪发髻之中。
“多好看啊，衬你。”
苏若雪从未遇见如同崔夫人这般热情明烈的女子，被对方夸赞后少见的脸红了起来。
“多谢崔夫人。”
“叫什么崔夫人啊，多见外啊，叫我崔伯母就好。”崔夫人看着愈发满意，看着涂幼安道：“走，咱们拎着绒花去拜访一下丞相夫人。”
苏若雪还未从害羞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便被崔夫人牵着手往自家草席处走去，她一脸茫然地跟着崔夫人往前走去，偏头看见涂幼安无奈的表情才回过神来。
看来崔夫人的性格比传闻中还要风风火火。
丞相夫人许氏正在亲手制作糕点，被崔夫人热情地喊出名字时手猛地一抖面粉洒了一桌，她抬头看见是崔夫人后无奈一笑：“崔夫人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我这面粉都被你的大嗓门吓跑大半。”
“这有什么的，我给你补点不就行了。”崔夫人立刻回头吩咐婢女去取面粉，根本不给许氏拒绝的机会。
随后她便拿出盒子道：“阿雪方才给我们送了点心，我们自然也不是空手而来，你看这盒子里你喜欢哪个拿走便是。”
许氏看着那盒子价值不菲的绒花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那不过是一盒点心罢了怎当得起这般贵重的回礼，阿雪有只绒花就已足够。”
崔夫人见她拒绝之意明显倒没再强求，只是心情颇好地又拉着众人闲聊了几句，随后看时间差不多便带着涂幼安离开回到自家草席所在之处。
“我看看……”崔夫人揭开茶壶看了一眼，接着倒入杯中轻抿一口，片刻后满意道：“不错，咱们回来的正是时候，绥绥快来尝尝。”
采摘好的新鲜瓜果也被清洗干净摆放在草席上，涂幼安也终于能坐下来开始大快朵颐。
桃花米糕清甜软糯，加入龙井后所煮的桃花茶则香郁醇厚回味甘甜，而放了红椒的野菜粥更是让人胃口大开。
涂幼安感觉自己方才因为采摘花瓣而积累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崔夫人见她吃得开心心情甚好但也不忘开口嘱咐道：“别忘了吃完饭后散步消消食。”
“女儿晓得。”涂幼安咽下口中花糕道：“我待会儿给阿雪她们送完吃的就去散散步。”
崔夫人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见涂幼安此刻无事便起身去找自己友人闲聊起来，隔着老远涂幼安都能听到自家娘亲爽朗的笑声钻入耳内。
“第一层是桃花糕，第二层是春菜粥和一些瓜果，第三层是我娘亲亲自烹煮的桃花茶。”涂幼安一边递过食盒一边和苏若雪解释，她见苏若雪似乎还要和许氏去拜访其他千金便没再多言，带着半夏和白芷在这雾黛山上闲逛起来。
只是这雾黛山桃林如同迷宫一般，虽然半夏记性极好但几人还是找不到来时的路。
“咱们走得有这么远吗？”涂幼安倒也不急，没有人的地方反倒让她颇为惬意。
半夏观察了下四周道：“应该不远，只是这林子的布置颇为奇怪。”
“确实如此，这处所种桃花排列布阵格外讲究，似乎是某种阵法。”白芷也跟着道。
半夏与白芷皆会武功，涂幼安听她们这么一说也起了兴趣。
“那我们是不是出不去了？”
白芷看着神色悠然的涂幼安道：“姑娘您这幅表情真是一点儿也不像迷路之人。”
“急也没用，没用又何须急切，顺其自然啦。”虽然并不算热，但涂幼安还是故作优雅地摇了摇手中团扇：“你们俩能看出什么线索吗？”
半夏看着桃树皱眉道：“太过复杂，恐怕不用几个时辰是看不出来的。”
“要那么久啊！”涂幼安有些惊讶，随后略略思索：“那你们可带了传信烟火？”
白芷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腰包：“自然带了！”
“那我们就随便走走吧，要是真的出不去便放信让娘亲来救我们。”涂幼安立刻拍案决定，白芷听见这话顿时欢呼起来，只有半夏愁眉苦脸地看着两个人。
涂幼安拍了拍半夏的肩：“哎呀别发愁啦，既来之则安之嘛，咱们也是误打误撞才进了这里，这不正是说明与此地有缘。”
半夏拗不过两人也只能点头同意。
她们三人方才从花神殿走到这里也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涂幼安也懒得多想顺着自己心意在这篇层叠交叉的桃林中左拐右转，半夏却在下一个拐弯时突然一把拦住涂幼安。
“有人过来了。”
半夏和白芷立刻严肃起来将涂幼安护在身后。
那脚步声愈来愈重，就连涂幼安这种普通人也听得愈来愈清楚。
“谢指挥使？你怎么会在这里？”涂幼安忍不住惊呼。
谢无妄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见涂幼安，他瞳孔紧缩连忙捂着半边脸侧身避开视线。
“你怎么会在这里？”谢无妄语气里带着几分紧张。
涂幼安用团扇指了指身后的路道：“我走过来的啊。”
“不是，我是说——”谢无妄语气有些急切，但他看着涂幼安一脸疑惑的模样后又说不出口。
“你是说什么？”涂幼安问道。
谢无妄避开视线冷声回道：“没什么。”
半夏观察了谢无妄半天后终于开口：“我们误打误撞走进了这片刻意排列过的阵法之中，谢指挥使看起来对此地颇为熟悉，不知可否带我们出去？”
谢无妄听见此话抬眸看向半夏，眸中冷冽的杀意一闪而过，半夏也被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吓了一跳呆在原地。
涂幼安发现不对后侧过身子挡在半夏面前，直勾勾地盯着谢无妄问道：“可以吗？”
“……自然可以。”谢无妄移开视线时身上的杀气也尽数收起，他抬步向前冷声道：“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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