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颗铁胆，一张铁面
闵玉苍明白了，肯定有人在威胁丁秀才夫妇。
一般的百姓碰到县令都要吓得半死，何况遇见御史这样的大官。
丁秀才夫妇哪有反抗的余地？
自然只能顺从。
天底下有多少百姓被朝廷的文武百官压迫？
这更说明性慧和尚罪该万死。
闵玉苍坚定不移，不为任何人的求情所动。
话分两头，却说性慧和尚待在大牢之中，反而不见惊慌，只因他知道，许多大人物都会来救他。
原来这么多年来，性慧和尚的安福寺敛财无数，都是各路香客的香火钱。
香客为什么愿意给安福寺捐钱呢？
因为性慧和尚和各路士绅配合得好。先是有许多士绅来到安福寺许愿，愿望居然都灵验了，于是再来安福寺还愿，并且施舍大笔香火钱。
有了这么多大人物做示范，而且他们货真价实捐了许多钱，附近的百姓便都相信安福寺的菩萨很灵，都来请神拜佛捐香火钱。
然而这些士绅的钱，性慧和尚都会如数奉还，普通百姓的钱，则和士绅五五分账。
所以安福寺和各路士绅都大赚一笔。
性慧和尚是个聪明人，逢年过节都会从自己的利润中拿出一部分孝敬给各路神佛，这也能买到他们的照顾。
可怜百姓们还蒙在骨子里，相信安福寺灵验。万一自己许愿不灵，那只怪自己心不诚。因此无数钱财打了水漂。
如果性慧和尚倒霉了，那么就少了一个替士绅们赚钱的人。
所以士绅都去替性慧和尚求情。
这一天，御史大人林奇来狱中探望性慧和尚，安抚了一番，说：“当今贵妃的弟弟即将出马，他的岳父是刑部尚书，官职比这闵玉苍还大。有尚书出手，万无一失。不过大师你出狱之后，还是面壁思过一段时间，像丁秀才邓氏这种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性慧和尚老脸微红，说：“惭愧惭愧，小僧知道错了。”
林奇交代了一顿，便离开大牢。
不多时，有狱卒给性慧和尚奉上晚餐，有酒有肉，极为丰盛。
性慧和尚大鱼大肉享用了一番。
旁边的人还以为性慧和尚判了死刑，明天要问斩。
性慧和尚吃饱喝足，悠闲剔牙。
狱卒无微不至照顾，请人来给性慧和尚唱小曲。
到了二更时分，性慧和尚困意袭来，想要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被野兽的眼睛盯住了，瞬间吓得一身冷汗。
他睁开双眼，牢房之中并没有野兽，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可是刚才这种极端危险的感觉从何而来？
性慧和尚正在纳闷，依稀听到空中传来两颗铁球碰撞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
这铁球碰撞之声极有规律，和他的心脏跳动的节拍一模一样。
到后来，碰撞之声越来越快，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一样。
他想大声喊救命。
不过他刚刚张嘴，这两个铁球冲进他的嘴巴，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声音。
接着，分别有两颗铁球塞住了他的耳朵，又有两个铁球堵住了他的鼻子。
这时候他看不见，听不见，也发不出声音。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大钟盖住的丁秀才一般绝望
喉咙里的两个铁球不停往肠胃里钻。
最后他的眼耳口鼻都有鲜血绕着铁球流出来。
……
次日清晨，狱卒来给性慧和尚送早饭，惊恐发现性慧和尚七窍流血而死。
性慧和尚的死亡很快传到了林奇的耳中。
林奇大惊失色。
因为他听说闵玉苍晚上替阎王审案，能带着牛鬼蛇神出来，直接勾走阳间犯人的魂魄。
莫非是真的？
他不敢出门上朝了，请了个病假。
当天晚上，他也感觉到黑暗之中有野兽盯着他。
似乎是猛虎，又似乎是野狼。
野兽的目光如同实质，吓得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他连忙起床点灯，看到两颗大铁丸朝他的脸面飞过来。
铁丸速度极快，甚至有破空之声。
他下意识躲闪。
铁丸子还是击中了他，打碎了他四颗牙。
他更加害怕，担心自己会性慧和尚一样死于铁丸之下。
不过铁丸砸掉他四颗牙之后，不翼而飞了。
他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后来他听说有好几个官员都被铁丸砸掉了牙齿，也有人的舌头被两颗铁丸上下夹击，砸得一个月不能说话。
林奇意识到，原来这可能是铁丸对自己的警告。
如果林奇再想要徇私枉法替犯人说话，就会落得跟犯人一样的下场。
或许，这个铁丸就是阎王爷赐给闵玉苍的宝物？
闵玉苍也听说了性慧和尚和林奇的遭遇，不置一词。
之后他又判了几个案子，短时间内没有人敢上门求情。
不过有一天，府上居然又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带着一条黑狗。
闵玉苍心中暗想：“怎么，还有不怕死的？”
来人正是王七和溪边。
原来王七进京没多久就听说了丁秀才的案子，听到有达官贵人替性慧和尚求情时，不由得愤怒，听到丁秀才夫妻也来替性慧和尚说好话时，却感到一丝悲哀，最后听说性慧和尚死了，而替他说情的大人物都受到惩罚，大为开心，拍手称快。
他猜测这一切肯定是闵玉苍暗中操作，只是这手段特别神秘，属于钦天监灵台郎调查的范畴，于是鼓起勇气来拜访闵玉苍。
他也害怕铁丸来惩罚。
闵玉苍看到王七倒是客气，
因为闵玉苍和王七的父亲是旧相识。
王七的父亲蒙冤入狱惨遭不幸，闵玉苍非常同情，所以对故人之子多了两分亲切。
“早年间听说你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我和你父亲一样，恨铁不成钢。后来听说你大彻大悟，掌握了崂山道士传授给你的绝技，又加入了钦天监，破了多桩奇案，而且不畏权贵，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身为长辈，身为你父亲的故友，颇为欣慰。希望你再接再厉，不要丢你父亲的脸。”闵玉苍微笑道。
“惭愧惭愧。或者是机缘巧合，有那么一点的运气，查到了一些真相。不过，江湖之中的种种怪力乱神，背后其实都是人心作祟。恐怕庙堂之中也是如此。”王七道。
“贤侄，你这话里有话啊？”闵玉苍问道。
“实不相瞒。我是有几个问题来向您请教。”王七心里直打鼓。
“但说无妨。不过，如果是为了某些犯人求情的话，还请你免开尊口。”闵玉苍道。
“自然不会。我认识的亲朋好友几乎都死光了……书归正传，听说您到了晚上，就会前往阴间，受阎王所托，成为一个判官，审判阴间的案子。阎王爷赐你一件宝物，既让您保持一颗正义之心，又保护您百邪不侵。不知是不是真的？”王七斗胆问道。
“很多人都好奇这个问题。一般人我都不解释。不过你是故人之子，而且是专门调查这种事情的。我不妨向你透露一下。万一以后你有机会直接面见天子，天子问起你来，你也能应答两句。”
“多谢闵叔叔成全。”
闵玉苍停顿了一下，突然拍了拍他的耳朵，然后歪着脑袋。
耳朵里居然掉出几个铁丸子。
他用手心捧着。
铁丸子在掌心滚动碰撞，发出厚重的声响。
他递给王七看。
“这就是您的宝物？”王七惊讶问道。
“此乃玉皇大帝所铸造的铁丸，特地赐给阎王爷。因为玉皇大帝担心阎王爷在处理案子时可能会有所偏心，照顾大鬼小鬼和诸位神佛的脸面，所以让他吞下铁丸，让他变得铁面无私。现在阎王爷案子太多，忙不过来，多招了几名判官。玉皇大帝又多送了阎王爷几颗铁丸。阎王爷把这些铁丸分给判官，让他们审案时用。其中包拯得了几颗，我也得了几颗。我在阴间审案之前，把它全部吞下去，就能有一颗不惧权贵的铁胆。案子审完了之后再吐出来，洗刷三遍，交还给阎王爷。”闵玉苍道。
“原来包大人也有……”王七道。
“我判案算得上公正，效率很快，阎王爷干脆把这几个铁丸送给我。这几个铁丸不仅能让我拥有一颗无畏铁胆和一张无私铁面，也能给我金钟罩铁布衫。寻常刺客想要刺杀我，都会被铁丸挡住。因为阎王爷知道像我这种审案子的方法，肯定会得罪无数人。而这些铁丸自身有灵性，如果有人恶意陷害我，就会被铁丸报复。”闵玉苍掌心的铁丸滚来滚去。
“这铁丸真的这么神奇？世界上真的有地府和阎王？”王七问道。
“你若信，它就有。你若不信，嘿嘿嘿……反正只要你秉公执法，不贪赃枉法，这些铁丸再厉害也拿你没办法。而那些宵小之徒，则害怕铁丸。他们每个人都巴不得我早点去死。不过阎王爷暂时不收我。嘿嘿嘿。”闵玉苍笑道。
“看您身子硬朗，起码还能再活个二十年。”
“那不成老不死的了？”
原来此时闵玉苍已经六十高寿，每天忙于公务，殚精竭虑，比一般人更显老。
恐怕再活个两三年就已经到顶。
闵玉苍倒是无所谓，生死看淡。
“我自知时日无多，即将油尽灯枯，打算告老还乡。这朝堂之中，处处都是敌人。每个人都想抓我的把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实在太累了。有时候我吃了老乡给我的一颗花生，都被别人盯着，说我接受贿赂。那花生是金花生！唉……我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了。”闵玉苍无奈道。
“您要是走了，这是朝廷的一大损失啊。”王七道。
“如果朝廷只有我这一个清官，那百姓们可要倒霉。不过我相信，年轻一代之中有不少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会一扫朝廷之颓气，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王七和闵玉苍聊了许久，受益匪浅，不过对铁丸的来历始终半信半疑。
他用手去碰铁丸，感觉冰冷刺骨。
闵玉苍把铁丸放在他的手掌心，仅仅一颗就差点压着他弯腿跪下。
没想到仅仅几天之后就有人弹劾闵玉苍，说他收了别人的贿赂，高达几万两银子。而且从他家地窖中的确搜出了一堆白花花银山。
很多人都说所谓的天下第一清官，原来是天下第一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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