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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难忍


初夏的清晨闷热难耐,街上黏腻的身子相互剐蹭着,他们却毫不在意地继续交头接耳。

        “肃静肃静!不要围观!”

        捕快维持着秩序,挡人的木架旁,一排排伸直的脖颈、一颗颗好奇的头颅互相交探着。

        许是天气躁闷,赵承玉只觉着呼吸不畅,每吸入一口空气更为胸口的闷热堵上一分。

        他拨开人群,待汗味交织的味道散去,空气中又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恶臭,让人有些反胃。

        眼前苍白的肌肤,沾染黑泥的指尖,半浸水洼的侧脸,一幕幕散碎的画面,赵承玉却怎么都没办法将它们组织成一个画面。

        几只恼人的苍蝇在面前飞来飞去,赵承玉不禁有些晃神。

        肚里翻江倒海,他越发觉着头晕脑胀,脚步不禁踉跄了两步,却被身后一只稳健的臂膀稳住。

        “阿玉”竺子念见赵承玉脸色发白,不禁有些担忧起来,“你还好吗?你看着脸色不好,要不要回去歇一会?”

        “我没事……”赵承玉紧紧闭着双目,只沉沉地摇了摇头。

        竺子念掏出手帕去擦拭他额上不断滴下的冷汗,“……别看了,这边我来处理。”

        竺子念朝地上的尸首望去,小庄趴在未干的泥水地上一动不动,安静得就像睡着了一般,现场没有丝毫血迹彰显着昨晚的残忍形迹,但他苍白的肤色预示着他永远也醒不过来

        供招房里,蒙着洁净白布的小庄安静地躺着。

        赵承玉几欲掀布的手停在白布掩盖的侧影下,犹豫不决。

        竺子念看在眼里,上前轻轻拉住他的小臂,柔声道:“阿玉,我来吧。”

        赵承玉垂下眼帘,默默拉过一旁木凳背着尸首坐下。

        竺子念掀开白布细细查看,半晌道:“……唇色发黑,应是中毒所致,看这表象,下的毒应是鹤顶红。”

        赵承玉脸色大变,“……鹤顶红?”

        竺子念点点头,又道:“鹤顶红至毒,少许用量便能使人迅速毙命……小庄应该走得不是很痛苦。”

        赵承玉咬紧牙关,默默握紧了拳头,“那冯宅更脱不开干系了,除了他们,谁会向一个孩子下毒!”

        这时,张毅径直行入屋子,面带不忿,“我方才差了几个捕快去冯宅传话,但冯家人不肯过来认尸,也不接受安察堂的问话。”

        赵承玉难以接受,“一个孩子对他们能有什么威胁?他们为何要对一个孩子下手”

        张毅忿忿斥道:“这一家子可真不是东西!要我说我们干脆闹上门去,治不了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太好过了!”

        半晌,竺子念在旁开口道:“阿玉,你怎么说?”

        见竺子念难得认同自己的想法,张毅不禁诧道:“……你也赞同?”

        竺子念缓道:“也许去了也是没结果,但或许我们还能套出些许话来,好过在这里无计可施的好。”

        室内又回归死一般的沉寂,二人默默注视着赵承玉,等着他给出答复。

        赵承玉缓缓回身,望向小庄苍白又安稳的面容,指尖不禁探上他的小脸,触及肌肤的一刹那,只冰得发烫

        “哎哎哎,你们不能进去!”

        “你们干什么!来人啊!快来人!”

        “让开!赶紧把冯志扬给我叫出来!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张毅几拳便打倒了几个拦路的随从,几人不一会便闹到了冯宅内院去了,而闻声而来的不止是提刀拿棍的护院们,还有匆匆赶来的冯夫人。

        “住手!都给我住手!”冯夫人边走边嚷,制止了围上去想要动手的护院们。

        见冯夫人来到跟前,赵承玉质问道:“冯夫人先前口口声声说会爱护小庄,现今却连尸首也不愿意认领吗?”

        “我……”冯夫人欲言又止,眼眶却攒满了泪水,“赵捕头,我又何尝没有苦衷啊……”

        张毅怒道:“我就问你,小庄是不是你们下毒害死的?”

        冯夫人泪水不住滴落,却还是道:“不是,不是我们下的毒……”

        “我相信不是你下的毒。”竺子念不动声色道:“也许你劝说过,但毕竟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根本就阻止不了他。”

        竺子念话里话外已认定冯志扬是害死小庄的凶手,冯夫人还是默默摇着头,无力道:“不,不是……”

        “也许是因为小庄知道了陈氏之死的真相,又或许根源是因为小庄的身世。”竺子念又道:“作为儿子当然不愿意听到关于母亲的流言,更不愿意有小庄这么个话柄存在。”

        话罢,冯夫人已然泪如雨下,“我对不住这孩子,但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承认与他父亲之间确实有爱慕之情,但也仅限于此……我对小庄好也无非是因为他的父亲……我真的是尽力了……”

        赵承玉沉声开口:“那东辰的原配妻子自戕与你有关吗?或是说,与你和东辰之间的爱恋有关吗?”

        冯夫人面露惊色,“郑氏是因巫女下蛊才自戕的,怎会与我有关……”

        “夫人真信这等鬼神之说吗?”

        冯夫人只呢喃道:“我当然信,大家伙都是这么说的……”

        “这东辰倒是对夫人用情至深啊。”张毅嗤笑道:“连与妻子生育孩子都不愿意,非要去领养一个?”

        也无需得到肯定的答复,众人早已从冯夫人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哪个不要命的来闹事!”院门远远传来声高嗓阔,冯志扬带着傲视一切的骄气汹汹而来。

        瞧见在场几人,冯志扬冷笑一声,“原来又是你们安察堂,你们可真把自个当官府了?竟敢公然闯我冯宅?”

        张毅横眉怒视,“冯志扬,小庄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小庄?”冯志扬故作思索,苦恼道:“哪位是小庄啊?我倒真是没有印象了!”

        张毅恼怒之意显露无疑,“别在这里装模作样的,敢做不敢当吗?”

        “哼!可笑!不是我做的我怎么承认?”冯志扬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你们若是非要控告我也可以,起码也得有拿得出手的证据吧?”

        “冯志扬!你是逃不掉的!”耐不住的赵承玉呵叱道:“你干的龌龊事总有一天要你付出代价!”

        “好啊!”冯志扬行了深深一揖,“在下静候佳音!”

        “阿玉”

        在几声叫唤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竺子念轻轻推开了赵承玉的房门。

        里边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只有借着月亮余光,才能依稀辨明赵承玉的背影。

        竺子念先点了烛,这下看清赵承玉正倚在窗旁发呆。

        竺子念缓步上前,柔声道:“小庄的尸首已经被冯夫人接回去了,想必她会将小庄好好安葬的。”

        沉寂中,赵承玉收回失神的眸色,“世人荒唐行径酿成的恶果,竟让一个孩子去承担……小庄和郑氏一样,都是被他人欲望携裹的可怜人……”

        竺子念若有所思,道:“也许是吧,自己相许一生的伴侣竟与自己不同心,倒是没有比这更痛心的事了。”

        “所以自戕于她而言可能是解放吧,却没想到她所挚爱之人竟会将她的死掩藏于巫女下蛊的阴谋里,连面对的胆量都没有。”赵承玉默默吸了口气,“说来可笑,以前我总是将匡扶正义挂在嘴边,如今才知道,许多事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改变不了这荒诞不经的世道。”

        赵承玉回望竺子念,注目半晌道:“明知世道艰难,那子念你为何不愿意放弃追查十几年前的真相?”

        竺子念身形一僵,从他渊默的神态来看,也许他自己也给不出答案。

        赵承玉接着道:“也许你并没有那么厌恶你的母亲吧……也许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厌恶。”

        而后又展开笑颜,“子念你就是如此,明明心是软的,嘴巴却偏偏要硬得像石头,非要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竺子念低下眉眼,“瞎说什么……”

        赵承玉又道:“不过我们追查到了这里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起码我们知道了民间皆都认可的巫女下蛊之案,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竺子念定了定,道:“……那你还愿意陪我一起追查吗?”

        赵承玉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虽说一路过来阻碍总是多过于收获,但我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做到的。”

        竺子念思索片时,默默含笑。

        天色将晚,在送走竺子念之际,赵承玉突闻背后一声震耳的异响!

        刚一回头,不知何时屋中木柱上正稳稳扎着一枚发着冷光的五角镖,已深入木柱两寸。

        竺子念立马跃到窗前察看,可此时外头一片昏黑,不说人影,连任何夜间出行的鸟兽都不得见。

        “子念,快过来!”

        听到赵承玉的呼唤,竺子念回头便见他已拔下那枚五角镖,手上还解下了一张成卷的小纸。

        赵承玉将小纸卷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墨字:欲知真相,去寻有悔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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