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道士
江边旷野，野草疯长，石砾小道上，齐辔而行的两匹马伴着江风缓缓前行。
“子念，你说这有悔庙有没有可能并不是一个庙呢？”苦思的赵承玉沉沉道，“我没听过这个庙宇也就罢了，问了城中这么多人也是一无所知，实在是奇怪难不成这个有悔庙不在万阳城？”
自那晚在赵承玉房中收到那奇怪的纸条，二人便开始在万阳城里寻起了纸上写的有悔庙，可几日下来，别说有无有悔庙的踪影，连城中人听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
竺子念优越的侧脸一偏，道：“纸上既然写了这个线索，那定是想让我们去寻到，除非那人也不知道有悔庙的踪迹，否则它定在万阳城内，许是时代久远便拆除了也不一定。”
赵承玉思忖半晌，道：“有没有可能，这只是一个障眼法？”
竺子念摇头，道：“我们本就毫无头绪，若是为了混淆视听那就更是多此一举。”
赵承玉似懂非懂地点着头，随即望向沿路随风摇曳的野草地，道：“子念，那我们这会是要去哪啊？”
“既然年代久远，那定然是要去寻有阅历的人打听。”
赵承玉将马褡子里的酒瓶提了出来，不解道：“那应该是子念的熟人吧？连酒都带上了，是要顺便叙叙旧吗？”
竺子念嘴角含笑，随即微夹马肚，将缓行的步调提了起来。
两骑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见身边场景越来越熟悉，赵承玉这才焕然大悟，“原来子念你要去寻那老丈呀！先前见你们水火不容，没想到还有再会面的机会。”
两骑行到一座草屋前停下，还未踏入那简陋的小院，远远便听见断断续续的哼唱小调传来。
见那老汉仍旧躺在那竹编椅上悠然自得，赵承玉笑着拱手道：“老丈，您还记得我们吗？”
那老汉虽则年事已高，却仍旧耳聪目明，一眼便认出了前来的这两人。
想要假装没瞧见他们的老汉翻了个身，继续哼着不知来由的民间小调。
竺子念径直上前，将酒瓶往旁边的破烂小桌上一搁，道：“有话问你，这瓶酒是报酬。”
一听到有酒，老汉顿时眼眸放光，灵活地起了身，“酒？哪里有酒？”
随即捧起桌上的酒瓶，凑到鼻尖下深深一吸，一脸的心满意足，“该死，好段日子没尝到酒了，真是把我馋死了”
抱着酒瓶的老汉一改方才冷漠的态度，嬉笑道：“我就爱与你这小子说话，用话换酒，实在！”
随即一瞥在旁的赵承玉，不满道：“不像那小子楞头呆脑的，一点都不机灵！”
“啊？我”
见老汉夸了竺子念还不忘踩低自己一脚，赵承玉却也反应不来回不出一句话。
竺子念倒也挺爱看赵承玉发窘的模样，便也一笑置之。
待三人围坐，竺子念先开了口：“你可听过有悔庙？”
“有悔庙”老汉沉吟着，随即大笑道：“不得不说，你们今儿可真是问对人了！”
赵承玉大喜，道：“老丈真认得这个有悔庙？”
老汉给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尽饮才道：“除了我，这有悔庙没人识得也是正常，且不说这有悔庙在十几年前早已被拆除，就算在那时的万阳城，最不缺的便是各种道观，这小小庙宇自然是无人祭拜，而且这有悔庙也不是给人祭拜的，而是给人忏悔的。”
“忏悔？”赵承玉不解道：“都说求神拜神，却从未听过去庙里忏悔一说。”
“就说你们这些个后生没有丝毫阅历！”老汉从容道：“这有悔庙便是那些心中有罪恶之人前去忏悔罪孽，以祈求神明谅解，慰藉心中不安，便得名有悔庙这么个名号。”
竺子念高耸的眉弓一挑，道：“你如此得清楚，难不成你也去忏悔过？”
“瞎说什么！我清白得很！”老汉提声道：“巧的是，我之所以这么清楚，皆是因为修建有悔庙的人我认识！”
此话一出，将二人惊了一惊，若是他们猜想得没错，修建有悔庙之人与烈日堂惨案便有很大的关联！
又听老汉道：“实不相瞒，那人是我的多年小友，自小就圆滑得很，所以你瞧见了，我一辈子是个穷苦庄稼汉，哪比得上他人靠着一张嘴便能吃香的喝辣的。”
赵承玉喜道：“老丈，那你知道你的小友如今身在何处吗？”
老汉面露轻蔑，“你以为谁都能像我如此长命？他说不定早就下了地府，不生不死喽！”
“啊”赵承玉有些失落，不过若是能与老汉做上好友，确实也应是年数颇高了
老汉喝了口酒，又道：“不过也说不准，毕竟我与他也好些年没见着了，我只知道那有悔庙被拆除过后，他便入了道观做了道士，也指不定他如今早已得道了呢！”
竺子念若有所思，又问：“你可还记得是哪个道观？”
二人出了草屋并未骑马，而是顺着小道牵马徐行。
见竺子念似有心事，赵承玉不禁发问：“子念，你在想什么？是在想有悔庙的事吗？”
竺子念轻轻点头，道：“总觉得这有悔庙有蹊跷”
而后又道：“先前传言被巫女下蛊的自戕之人，经我们查证皆是由于他们自身心有重负，再经人故作玄虚导致的自戕若是他们曾经都去过有悔庙忏悔”
赵承玉一惊，失声道：“那幕后之人便可以利用他们的这些重负，施以玄乎的手段加以逼压，便能使他们不堪重负而自戕！”
竺子念面色一沉，“果然这背后有人在策划着一场大棋！”
赵承玉被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得说不出话，若这猜测得真，那十几年前的烈日堂大火便是他人策划的惊天阴谋！而所有被人谴责至今的逝者皆是含冤之人
这仅仅是猜测的真相便惊得赵承玉汗毛竖立，“那这个修建有悔庙的人，便逃不开干系了！”
竺子念眸色阴凉，语气皆是冰冷，“清南观”
二人快马加鞭赶到清南观之时，已是黄昏。
眼前的清南观并不大，却也断断续续有人进来朝拜，香火气味散在空中十分浓烈。
二人在路上随便寻了个道姑，便打听起来，“仙姑，可否向您打听一个人？”
那道姑笑道：“两位善信请问。”
赵承玉道：“你们观中，可有一个姓李，名天和的道士？”
听到这个名字，那道姑忽而面色一变，语气也变得急躁起来，“我不知道这人！两位善信还是去问问其他人吧……”
说完那道姑便想走，可刚一回身脸色又陡然剧变。
只见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白丝夹着黑发的年老道士，虽说看着年数颇高，却行动矫健，面色红润，特别是一瞧见那道姑，连混浊的瞳目都能发出光来！
那道士两三步赶了上来，一把拦住道姑的去路，嬉笑道：“小翠呀！你说你躲着我做什么啊！都好几日没瞧见你人了，可把我想坏喽！”
见眼前这个都可以当自己父亲的人如此出言调戏，那道姑怒道：“离我远点，你这个不知羞耻的老不休！”
道士喉头一滚，随即搓着手道：“既然你都说我不知羞耻了，那我便得如你所愿才是！”
眼见道士不怀好意地朝着道姑去，赵承玉立马隔在二人中间，斥道：“光天白日还敢如此调戏他人，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见那道姑乘机逃脱，道士转对赵承玉发起怒来，“你是哪来的王八羔子！这般坏我好事！”
赵承玉斥道：“你幸至古稀之年，怎还如此不知廉耻？”
“你小子怎么说的话？古稀之年？我瞧着有这么老吗？”
一直在旁静观的竺子念忽开口道：“你就是李天和吧？”
此话一出，那道士立马噤了声，谨慎地打量着面前两人，脑中不停回想着这两人到底是哪个自己赊账的酒家差来的？
见那道士不说话，竺子念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也暗自生了几分庆幸，这人还活着便说明还能查到线索……
那道士犹豫再三，还是道：“我不认识什么李天和，你们找错人了。”
竺子念自顾自道：“我们寻你是为了有悔庙一事。”
此话一出，道士面上闪过惊色，连赵承玉都不禁有些吃惊，假如李天和真与烈日堂惨案有关，那如此自报岂不是打草惊蛇？
竺子念又道：“你既然不敢承认你的身份，那你便是知道些内幕的吧？”
那道士强装镇定道：“我说了我不是李天和，也不知道什么有悔庙，你们真是寻错……”
“我们谈谈条件吧。”竺轩云打断道：“你到了这把岁数也活不了几年了，何不来场交换，好好地享受你的余生？”
道士沉吟着，犹疑道：“……你说说看，是怎么个享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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