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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冲突


往日旷阔的穰穰田野,此时却似被战火掠过那般百孔千疮,所处可见的蝗虫啃食了任何一颗食粮,连何时何地皆都雄长的草莽此刻也变得惨败不堪。

        饱受蝗虫侵扰的人们想出了一个法子,借用天女的奇技消灭这一切的祸源,在万阳城子民的眼中,护佑过自己的天之神女当然能再次拯救万人于水火之中。

        这是一场盛事,几乎城中所有百姓皆都汇集于此,饱经折磨的贫农们同样撑着羸瘦的身子不约而至,茫茫人群中夹杂着他们热望的眸子,均都翘盼着救世主的到来。

        有顷,只有在大典时才会身着盛装的天女被数人拥着而至,她仍是一副桃夭柳媚的少女模样,举手投足却有着似乎发生任何情况都能处之泰然的从容。

        人群中不断有贫农跪地谢拜,千恩万谢之中仿佛天女的现身便已经是他们苦难的终结。

        早已候着的言承望上前与天女并肩,提声道:“万阳城承天之佑,自古福与天齐,就算今日蒙受这蝗虫之灾,各位也是应天承运,天恩祖德,万阳城得以天女降生庇佑,自会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话罢,法坛上的经师们开始摇铃扬幡,阵阵法音中天女念咒掐诀,上达着寄寓自己的悬悬而望的民意。

        如山似海的人潮此时却悄寂无声,此起彼伏的只有法坛中的声声祷念。

        忽而天女一张符箓化火飞燃,“焚香拜请,天降灵火!”

        顿时静默的人群同时吁了口气,纷纷昂首张望,皆都想亲眼目睹那传闻中神乎其神的天火!

        而此时天际晴空万里,别说一丝火光,连半片乌云都寻不到。

        窃窃声开始在人众中响起,法坛上的经师们面面相觑,似乎也是一脸茫然。

        见此,天女瞬即又燃起一张符箓,高声道:“焚香拜请!天降灵火!”

        又是一场诡异的静息,此时连场下的言承望都开始坐不住,低头吩咐着周边人什么,面上的焦灼不禁流露。

        远处静观的言白望着场上窘迫的情景,摇扇笑道:“好一场不够功夫的大戏,竟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有时候我在想,某些时刻你父亲应该很后悔有你这个儿子吧?”在旁竺轩云也侃道。

        言白回望竺轩云,道:“轩儿,你希望这场大火被引下来吗?”

        竺轩云低下眼帘,而后道:“戴罪之人只有死了才是交待,至于天女是否真有奇技很重要吗?”

        “也罢。”言白试图驱散他脸上的失意,“今日天女难得当众出丑,就当看了场好戏罢。”

        “你想得太简单了。”竺轩云抬眼眺望那远处渐渐失控的场面,道:“天女若是被戳穿了,怕是不好收场”

        话音刚落,便听前方群众一阵惊呼,只见法坛上的天女不知为何竟瘫软在地,似是晕厥过去般任人如何呼唤皆都没有丝毫回应

        言宅。

        此时的院子人来人往,脚步不息,自晕厥的天女被送到言宅,光是请上门的郎中便来了三波,外头不明真相的群众看着倒是情况危急,而难得会面的四人此时却群聚前院,观望着天女这台大戏到底要做到何时。

        实在有些发闷的竺轩云先出了声,“言白,这郎中来来回回的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请我进去把把脉呢。”

        言白附和着笑道:“依你所见,这天女到底是犯了什么病?”

        竺轩云抬眼望了眼高朗的澄空,徐声道:“许是中了暑气罢,至于是气象或是人为所致,便不晓得了。”

        言白勾起一道邪魅的弧度,“当然是得怪我父亲,竟这般得马虎让天女当众露丑,实在是大意。”

        见他们一来一回颇有默契,在旁静观的竺子念先沉不住了气,“拙劣的把戏迟早有一天会被揭破,天女与言承望这场戏也做得够久了,得到的甜头也够多了。”

        见他似乎情绪似有波动,言白只能附和道:“子念说的没错,这场戏确实是该结束了。”

        “我能设想到的所谓结束便是天女失去神力的说法。”竺子念语气阴沉,“真是完善到自始至终啊”

        也觉察出他的不对劲,竺轩云岔开话题道:“子念,这几日安察堂忙不忙?歇息可好?”

        竺子念并不回应,但明白他为何情绪波动的赵承玉忙附和道:“近日是有些忙,估计子念也是歇息不好。”

        尴尬的气氛并未笼罩太久,只见院子里的人众渐渐散了之后,正屋的房门便迎出了一侍女。

        “老爷请各位进去。”

        刚一入屋,便见方才别人口中还在晕厥的天女此时正端坐一旁,连气色都瞧不出一丝生病的虚弱。

        待四人落座,言承望先开了口,“今日让你们看笑话了,此事我已差人去追查,许是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才会出此事故。”

        竺子念轻笑了一声,道:“言老爷这是明明白白地昭示啊。”

        “你们都是聪明人,与其百般掩盖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言承望道:“叫你们来也是碍于你们的身份,毕竟竺家与天女之间确实有着不可切割的渊源”

        竺子念又道:“天女引下天火之时不过九岁,与其说是竺家与她有百般牵扯,还不如说是与言家有挂连。”

        言承望低头含笑,道:“竺二公子这么说倒也是在理,只不过有一事我要阐明,烈日堂所做的恶事天理难容,我也只不过是顺应当时的民意罢了。”

        话罢,竺子念顿时面色如冰,“我只问你一句,你确实是不知道内情的吗?”

        话音刚落,在旁的天女面色一紧,连赵承玉都不禁倒抽了口气。

        如今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烈日堂是被人陷害的真相,且不论言承望知不知情,这把大火确实就是出自他之手

        言承望长长出了口气,道:“我承认天火之事是假造的,但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知不知情也不是你一句话便能撇清的。”竺子念流畅弧度的唇瓣紧抿,“我自然会查清楚的。”

        言承望若有所思地望了天女一眼,道:“二公子说的是”

        先前竺轩云以为这个弟弟只是因为对火焚烈日堂起了情绪,此时却更加不明就里,“子念你在说什么?什么真相?”

        不待竺子念回答,言承望接着道:“城里风言风语,什么说法都有,竺二公子不要听风就是雨,还得学会辨别才是。”

        “虽说言老爷最喜装神扮鬼。”竺子念微眯朗目,目色隐上一层深色,“但平日里最好是勤点插香,以保自己安然如故”

        一直静默的言白也按捺不住了,“竺子念,这里是我言家,烦请收起你的挑衅。”

        “吾弟虽则性子直接,却不是蛮不讲理之人。”竺轩云道:“我们且不妨听听他的说法。”

        “我与你们这般龌浊的家户有什么可说的!”突然发怒的言承望顿时起了身,高声道:“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却见竺轩云一把砸了桌上的茶盏,“什么叫龌浊的家户?你言家在城里横行霸道,以为别人忌惮着你便自以为是什么良善人家吗?”

        “你竟敢来我言家撒野!”言承望怒指竺轩云,“来人!来人!”

        眼见护院们围了进来,言白忙劝道:“父亲,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如此目中无人还不算挑衅吗?若是今日放他们走了我还有什么脸面!”

        竺子念倏然起了身,一把拔出腰间冷剑,“那得看你留不留得住!”

        见事态如此混乱,天女忙上前阻住盛怒的言承望,柔声道:“后生们年轻气盛,老爷与他们置什么气呢?”

        而后又抚上额侧蹙眉道:“你们这般大架势可把我吓着了,先退下去吧今日我确实乏了,老爷便与我说说话解解闷吧。”

        说着便携着还欲作话的言承望往屋外走去,竟用两句话便化解了如此僵持的情势。

        愣了片刻的言白随后竟笑出了声,“都说冲关一怒为红颜,看来这息事宁人也得靠美人呀!”

        回头见竺轩云还阴沉着脸,言白忙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竺轩云哼了一声正欲离开,却被言白拦着,“别走啊,你不会是生气了吧?你可不能把怒气转嫁到我身上啊”

        下一刻,蓦地一把冷剑架在了言白脖颈之间,将在场几人都惊了一惊。

        回头见是面色凝重的竺子念,言白道:“子念,我父亲说话是有点过分,我向你们道歉。”

        竺子念将手上冷剑又紧了一紧,“我改变主意了,以后离我兄长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姓言的。”

        “我不能答应你。”言白语气坚定道:“你若让我不见你兄长,那还不如就地杀了我。”

        不想事态恶化的竺轩云劝道:“子念,此事与他无关,你先把剑放下。”

        “与他无关?”竺子念眉目紧蹙,“若我说出实情,怕你便是不会这般想了。”

        意识到他口中声声说的实情真相似乎很是重大,竺轩云急道:“你今日如此起伏,到底是想说什么?”

        “子念”赵承玉上前压住他持剑的手腕,“这事太过重大,在这里”

        竺子念倏尔收剑,面色恢复淡然,“如此要紧的事,当然要在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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