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真相
晨曦笼罩下的安察堂庭院,赵蓉轻轻抚过盖着一袭白布的张毅,他的脸庞已然发凉,透过薄薄的布曼传递到赵蓉发颤的指尖。
他们俩此刻是如此得安宁,似乎周围严阵以待的兵卒和紧张的气氛统统不存在。
在亲眼目睹张毅的自戕后,还在惊愕悲痛中的三人并没有为难赵蓉,如若他们都是受害者,那自以为世间美好的赵蓉又何尝不是呢……
在一片窸窣声中,赵儒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行出。
这张脸瞧着还是那般慈和仁厚,就仿佛在他那面容下,还有张长着血肉的邪恶面庞。
赵儒轻轻瞥过那张毅的尸首,却是一脸淡漠。
“爹爹……”赵蓉似被抽了魂般徐步至赵儒面前,忽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爹爹,张毅死了……他死了,你不难过吗……”
赵儒沉沉开口,“我已经听说,他是自戕而亡的,既然他做到这个份上了,也许死亡就是他的解脱吧。”
“什么……”赵蓉落下两行长泪,“他一直为您出生入死做了那么多事,他还是您的养子啊,您怎么可能不为他伤心呢?!”
赵儒眼神柔和地望向赵蓉,“蓉儿,为父不想让你牵扯进这些往事,听父亲的话,现在立刻回你的屋子里去,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赵蓉面色如灰,喃喃道:“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爹爹吗?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时,顾风也愤然开了口,“赵儒!你蒙骗了我这么久,难道不应该给个说法吗!”
赵儒叹了口气,道:“风儿,就算你父亲给你们母子寄了家信又如何,这么多年来他有亲自去探望过你们吗?你应该恨他,你恨他是没错的。”
“住口!”顾风怒声道:“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蒙蔽我!”
赵儒摇了摇头,“看来这么多年来对你的抚养还是错付了……”
“赵儒!”竺轩云也上前两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陷害烈日堂?为什么要杀害我父母?竺家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需得被你这样谋害?!”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是迷惑,不过没关系……”赵儒挥了挥手,又一队整备齐全的士兵齐步而入,“等你们到了九泉之下,可以亲自去问问那些身死之人!”
“爹!”赵蓉跪爬着拉住他的衣角,“不要再这样错下去了!收手吧爹爹!”
“蓉儿!马上给我回你的屋!”
“不要再杀人爹爹……我求求你了……”
混乱间,门外忽然传入一声穿透力十足的浑厚声嗓,“赵老贼!你想找的不就是我吗!”
话罢,只见庄邢跨过门槛大步行来,后头还跟着竺子念和被搀扶着的赵承玉。
众人诧异之时,赵蓉如箭一般冲了出去,“阿哥!!!”
眼见她整个人就要扑到赵承玉身上,竺子念立马拦在跟前,“别激动!他身上有伤!”
赵蓉立马停了动作,“什么?阿哥你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
赵承玉露出如往常那般的宠溺微笑,“我没事,放心吧蓉儿。”
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阿哥终于回来了,闷在心头已久的悲痛一霎那被眼泪全然释放,“阿哥!张毅死了!他死了!”
“什么?!”
赵承玉猛然一惊,转眼便看到放在院中的那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
明明他想杀了自己,可为何见他身死仍是抵不住心口翻涌而来的痛楚……
眼泪不知何时滴落了下来,望着眼前同样悲伤的赵蓉,赵承玉宁愿将张毅推自己落崖的事实永远埋在心里……
伸手轻轻将赵蓉拥入怀中,两人就这样相依着默默流泪……
无需多言,竺子念已然明白赵承玉的决定,虽则他也想亲手手刃张毅,可任何想法都没有比赵承玉此刻的情绪更重要的。
竺轩云也上前关切道:“子念,你没事吧?听赵蓉说你失踪了,害我担心得要命!”
望着竺轩云充满柔情的眼神,竺子念只觉心头一阵暖流拂过,“兄长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
“那就好……”
见他们之间情思浓浓,庄邢这时同样想起自己的女儿,便又高声道:“赵老贼!是不是你抓走了我的女儿!她现在在哪里?!”
迷惑的人这时才焕然大悟,原来被安察堂押去游街的姑娘便是庄邢的女儿!
知道小曼已然身死的赵蓉能想象到这位父亲如果知道自己女儿已经死去,会是怎么得崩溃……
赵蓉觉得是时候让自己的父亲给众人一个交代了,只见她定定走上前,道:“爹!现在大家伙都在这了,就算你今日想拼个你死我活,也请求您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赵儒眼底的眸色渐渐冰冷,却还是露出一丝笑意,“既然难得在此一聚,大家又如此得情绪高涨,那不妨我说说往事来助助兴……”
“你们无非就是想知道我为何谋害烈日堂……其实我与竺氏夫妇并无仇怨,反而我与竺翰林私交甚好,只是他们实在不走运,我的这盘棋他们实在处于至关重要的位置……”
“其实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你的父亲。”赵儒望向顾风,道:“烈日堂不是目标,你的父亲才是我的目标。”
“我父亲……”
在顾风的记忆中,或是在他人的描述中,他的父亲无非是个无身份无地位的平凡人,又怎会让赵儒如此费尽心思地谋划,还让烈日堂那么多人殉身火海……
赵儒接着道:“想必你们在黎关城也多少听说了梁温的往事,自他被张御史赏识之后便一直随他左右,而就是这一举动注定了他往后悲惨的下场……张御史向来是布政使袁大人的政敌,他一直在暗暗搜集袁大人贪赃税银的证据,而梁温便是被派来万阳城搜证的内线……”
“这由梁温等人组成的卫队还自称什么墨者?实在是可笑……袁大人自然是不容许政敌的眼线在万阳城活动,而要想名正言顺地除掉这些墨者还不让朝廷起疑,还真是要费一番心思……”
“我一直不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兵卒,所以我便抓住了此等良久,我见梁温等人攀上烈日堂做掩饰,便仗着自己与竺翰林私交甚好而向袁大人自告奋勇……你们表面上看到的只是竺氏夫妇和烈日堂的表象,其实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他们,而烈日堂也仅仅是为梁温等人垫背罢了……”
“可惜我做的还不够完美!”赵儒忽而望向庄邢,“那场大火原本可以瞒天过海,可唯一的败笔便是让你脱逃了!”
庄邢不屑地哼笑一声,“你以为没有我,你就真的能将这件事完全掩饰下去?你做了这么多恶事,就是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的!”
早就愤怒难耐的竺轩云颤着声音道:“说来说去,你下了这盘大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能被袁珂赏识?”
赵儒苦笑了两声,“以我这般资质,你以为我能在官府的反对下创立安察堂吗?我早就受够了旁人轻视的目光!只有做上人上人,我才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可惜还是不够,我虽然做上了安察堂的一主之位,却还是要看着官府的眼色行事,我实在是受够了他们那种低看我的眼神……虽然是比以前那看门的小兵好得太多,但是于我而言,还不够……”
赵儒眼神忽而变得锐利,“不过现在我又有机会了!当图腾命案事发,我就知道只有抓住你庄邢!只有将你彻底地铲除!我才能继续往上走,做我的人上人!”
“你果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言白忍不住怒斥道:“你害死了这么多人,就为了你那可怜的自尊!就为了你那狼子野心!真是可笑至极!”
听罢,赵儒面上却是一点不恼,反而露出一抹篾笑,“我可笑?你那父亲难道就不可笑吗?你以为你言家现在的权势家财是怎么来的?当初他可是与我一样卖力得很!瞧瞧现在安察堂与言家的差距,你们便能知道比起巴结谄媚,我倒比言承望逊色不少!”
面对赵儒的嘲讽,言白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若说是赵儒亲手布置了这盘大棋,那自己那已然身死的父亲当初也在一步步推动着棋子们的走向……
忽然脑海中浮现起在那无人关切的年少时,给自己唯一温暖的人,言白又沉声问道:“那唐修远呢?他也死了吗?因为烈日堂,不,因为你们那可笑的野心……”
“唐修远……”赵儒沉吟着,“实在抱歉,我对这人一点印象没有,不过在铲除墨者的行动中,你父亲确实出力不少……”
赵儒忽而又笑道:“有时候我又不得不佩服你父亲的果断,为了不留下一丝把柄,他竟对自己人也下得去手……”
“什么……”意识到什么的言白阴沉发问。
赵儒冷声道:“比起他的地位钱财,杀掉几个下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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