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四十五章(2)幽州
“周武王封召公于燕。地在燕山之野，故国取名焉”，召公未就封，而是留在京师，派其长子管理燕地，他自己则终生都在辅佐周王室。
李承乾放下手里的诏令，看向车马的外头。
正是深秋时节，虽走的官道，却仍是满目荒凉的枯黄，道旁的树木只剩下枯枝叶，燥且凉的秋风萧萧吹过，一派北地的安静与肃杀。
父亲将这块地交给自己，其中的几层心思他大约也明白。
辽东之役罢，高句丽未平，契丹和奚族内附，新设东夷都护府，管辖奚族和契丹，幽州近靠辽东，燕山防线作为藩屏和后方，为长远之计，必然要选可信的人胜任才行。
而这个可信之人，既不能太过亲近，亦不能太过疏远，既要世代忠诚朝廷，亦肯主动削弱权柄而不生出反心，还要有为将的才能，要找到这样的人属实不易。
自己的那位不大显眼的儿子，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他与雉奴讨论了数次，象亦是数表忠心，再加上那孩子为人实在老实，很是得雉奴喜爱，自己方熄了违逆遗旨的念想。
却没人提起过那个什么燕王旦。
那紫衣郎君撇了撇嘴，近来愈发开朗的面孔带着活泼气儿，垂了垂目靠上车沿，懒散得意得像那只自深宫偷跑出来的狸奴。
毕竟他才是那个“太子”，真正的“燕王”可是几年前的吴王恪。如今恪被废作庶人，他哪里还有生出那心思的机会呢？
李承乾掰着手指头，最近没怎么用的脑袋转了起来。
让他想想……自己是召公，而象，便是那个长子吧？
幽州、蓟州、妫州、檀州、易州、定州、恒州、莫州、沧州，虽说为低调行事，象替自己领的仅是都督的衔，可他小小年纪就掌管这几州，确也算得上实权在握，比那些亲王还要风光几分。
毕竟是父亲他老人家喜欢的孙孙嘛。
亦是他养了十来年的亲儿子。他此来，便是为看看他和厥他们的。
安定郡王掩口咳了咳，似乎是什么开心的事，白净的面晕了些许血色，勾唇一笑，拢了拢盖在身上暖融融的兽毯。
也不知薰娘怎么样了。
……
此次乃是代天子巡，贵重的銮驾自然无人，后头跟从的不过两三寻常的牛车，一行千余人颇有声势地停在都督府前，门前已有各色公服的官员恭候多时了。
此行不比来时，三千余精骑已先被遣回了大半，只剩了必要的卤簿和文职官员，数百的护卫，比真正的天子出巡低调许多。
数月前朝廷新派的官员已纷纷赴任，幽州都督府邸也新换了人马，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唯剩下最后一道皇帝的诏书了。
李象是紧张的。
自东宫废黜之后，自己再见父亲已是耶耶去世之后，彼时他只紧张地与皇帝叔叔答话，只来得及遥遥看他一眼。
也不知阿耶现下变得如何了。
其实他亦是想他的，再是不愿承认，也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昔日是父子，今日再见已然换了身份，也不知以后到底该如何相处呢？
年轻的郎君安奈下感叹和复杂，眼巴巴地眺向那銮驾之后的牛车。
驾旁的护卫掀开帘，幽凉的秋风卷起紫色的袍脚，马靴轻快落地，却是一道俊秀挺拔的身影。
出乎意料，阿耶看起来比那日的匆匆相见要活力得多。
众人忙对着銮驾恭敬作拜。
李象稍抬头，不禁对着大步走来的身影一笑，再拜向对方时，眼眶有些濡湿：“臣某别驾拜见圣人，拜见巡抚使。”
已故废太子之子，太宗皇帝之孙，五年前便赴任做了幽州别驾，此事除过先帝还有几位大臣，几乎无人打听得到。
那紫衣上官站定，展开敕书，生疏的气息扑面而来。
端是气定神闲朗声念道：“幽州别驾宜封大都督，统领幽州、蓟州、妫州、檀州、易州、定州、恒州、莫州、沧州，戍卫诸镇。”
李象忙喏然领命。
再抬头看向自家合旨的阿耶，被他轻笑打量着，心头乱了乱，已然拘谨得不晓得下一步该要做什么了。
周遭有些静，巡抚使挑挑眉，看向新任都督身后走来的绯服官员。
那官员自是看到了他的面目，微惊。
没想到是他……
杜长史堪堪掩下异状，作初识状对其恭谨作拜：“某长史拜见巡抚使，府中已备好，还请大王过目。”
杜正伦。
原是那因金带之事早被贬到远地的左庶子……哦不，如今人家可是自家大儿的长史了。
这杜正伦倒是可靠，亦有宰相之才，有他辅佐象治理河北道，自己当然放心。
李承乾心事落下，负手点点头，暗地里记住一圈陌生的诸僚，笑容亲切了些：“走罢，去府里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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