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8章 永不相见
在道观之中的徐有贞可不清楚，自己不在京师，让张保很是生气。
此时的徐有贞也穿着一身道袍，席地而坐。
在他面前的就是三清像。
如果说，十几年前，徐有贞对于天象之术，对于道家显圣，对于张三丰现在还活得好好，到处乱跑的事情，不相信的话。
等到徐有贞成为朝中数一数二的大臣后，他的想法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天象之术是真实存在的，道也是，张三丰，陆地仙人，也是真的活着，并且活蹦乱跳的在大明的某个角落，拿着鸡腿啃着呢。
即便潜意识中，还是将信将疑，可他的外在表现，却是装作深信不疑。
真正聪明的人，只信自己。
即便徐有贞不够虔诚，三心二意，可他还是从道家的典籍之中领略到了智慧，也在跟清虚道长的聊天中，获得了开解。
何为玄机，对于徐有贞来说，三思而行，就是自己的玄机。
如履薄冰，兢兢业业就是自己的道……
徐有贞盘坐在三清神象之前，内心也很是平静。
这些年徐有贞为皇帝做的事情，确实已经超过了一个传统官员的底线了。
对于这一点，徐有贞心知肚明，满朝的文武也都是清清楚楚。
若是皇帝要放弃徐有贞。
他的下场注定是悲惨的。
徐有贞是三天前回到京师的。
皇帝让他回来。
他心里面非常清楚皇帝的用意，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在衍圣公府的浑水中越陷越深。
实际上，这也是朱见深的一种态度表现。
让徐有贞感动之余，也有了些许的庆幸。
没有人会想着大起大落。
若是一直处在高峰，即便有些高处不胜寒，那也是幸运的。
可再高峰一下子到了低谷，那个落差，会压垮一个人的。
正当徐有贞独处的时候，一个小道童走了过来。
“徐大人，我家师傅有请……”
徐有贞听到这话，站起身来，而后转过头看向小道童，调笑着说道：“你家道长可是让本官等了一个时辰了，说实话，是不是去山下做法事，赚银子去了。”
小道童听完徐有贞的话后，小脸一红。
“徐大人，一个时辰前面，我就对你说过了，师傅在闭关，你怎么到现在还是不相信啊。”
这道观之中，只有三个人。
一个老道士，号清虚，在京师这块，很有名气。
一个痴傻道士，是清虚的大徒弟，天天坐在门口傻笑，嘴里面念念叨叨，因为见人就骂，所以这道观也根本就没有什么香火，全靠着清虚老道士下山赚钱。
还有一个就是这小道童了，是个孤儿。
老道士的朋友很多，来银也快，传的也邪乎，说他是真有本事，能够未卜先知，知吉凶，懂命数。
当然，徐有贞也对这个老道士的本事清清楚楚，若是看命相面，这老道士跟自己相比，还差了一大截呢，他只不过是能喷。
容易把人喷晕。
徐有贞为什么愿意来找清虚老道呢，是因为徐有贞喜欢听他喷，有些时候，自己也被喷晕了。
他跟老道士认识小三十年了，关系较为亲密。
小道童带着徐有贞，来到了偏房，老道清虚正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呢。
这个老道清虚，看着有些虚，整个人给人一种干巴巴的感觉，脸上的胡须很长，打理的也很顺，算是给他增加了一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吧。
有仙风道骨的感觉，但却不多。
“徐大人，您回来了。”
徐有贞一进入房间，便听到清虚老道说道。
徐有贞随手搬起一张椅子，放到了老道士的对面，坐下身去后说道：“回来了，老道啊，我看你脸红脖子粗的，是不是赶路的时候有些急啊。”
清虚老道听到徐有贞的这话后，睁开了眼睛。
在他浑浊的眼睛中，仿佛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
老道姓张，到底是不是真的姓张，有待考察，因为一些出名地道长，总会变着法地跟仙人张三丰有些许地挂钩。
那就他姓张，我也姓张吧。
不过，这清虚老道一开口，智慧的目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大人说笑了，贫道我啊，刚刚是在练习龟息大法，延年益寿的，你要不要学，十两银子，包教包会……”
徐有贞听完之后，哈哈大笑。
“你要是真的有延年益寿的法子，六十多岁的年龄，怎会长得像八十多岁的呢……”
“贫道这叫返璞归真，几乎已经到了大成之境界，以后就算是到了一百岁，贫道也都是这副模样呢。”
徐有贞听完之后，不断地笑着，这清虚老道龟息大法这种神功肯定不会。
他会的是禁断之术，对，房事之术，徐有贞倒是跟他学过一些，还真的有用。
而看着徐有贞发笑，清虚也止不住地笑出声来。
像是两个老友一般肆无忌惮地笑着。
当年，两个人初次相见地时候。
徐有贞进京赶考，意气风发。
张清虚道士下山，神采飞扬。
曾在客栈有过短暂地接触。
而后徐有贞金榜题名，清虚小道士被骗的身无分文，险些冻死在风雪之中。
是徐有贞救了他。
两个人便有了交集，这一弄，就是三十年了。
当年地少年徐有贞年过半百，两鬓已有丝丝白发，而清虚道长也已经成了老江湖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他被骗了。
徐有贞笑了一阵后，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来这里是干什么地吗？”
“贫道应该清楚一些。”
“你是来告别地。”
“因为现在的你，已经不需要在从贫道的嘴中得到宁静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清虚道长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难道你真的认为，朝中的官员我只认识你一个吗？别人对我说了你在山东的事情，我也感觉出来了，你的心不再之前那样慌乱，挺好的。”清虚道长微笑着道。
“不要太辛苦了，少骗点人，多积点德，好好的照顾你的道观，你的痴傻徒弟。”
“贫道骗得可都是不义之财，达官贵人，凌驾与百姓之上，作威作福，手中有家财万贯，我骗一点出来，给了那些贫苦的百姓，这就是在积德行善，祖师爷知道啊，也会夸奖与贫道的，这点啊，你还是不够透彻。”
”可做的多了，难免会失手啊。“
“只要你的地位稳固，即便日后我们两人永不相见，失手之后，那些官员，又怎敢跟我翻脸，为难于我呢，这啊，就是我们两个人常常说的借势而为。”
看似，清虚老道士是个道家学说传播者，实际上也是一名优秀的”社会活动家“。
听着清虚老道士说起永不相见的话，徐有贞心里面倒还真的有点伤感。
可他也清楚。
自己的官越做越大，再皇帝面前的地位越来越重，他就必须要舍去一部分的东西。
就比如说，这个让自己感觉到心安的信仰。
因为若是自己还跟以前一眼，那就会再无时无刻中影响了皇帝。
官员可以信道，信佛，可以相信他们的学说，可皇帝不能相信，而皇帝身边的人也不能相信。
之前的徐有贞没有那么决绝的原因，是因为于谦还在朝中，他撑着，自己做不做表率，意义不大，可现在于谦离开了朝堂，自己就必须严格的对待自己。
徐有贞站起身来。
“保重。”
“宦海沉浮，你才是最应该保重的，徐大人，把握玄机，三思而行，无量天尊会保佑你的。”
徐有贞大笑出声，而后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到了门口的时候，徐有贞便将身上批的道袍脱掉，丢在了门槛之上，而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老友，笑了笑：“希望你的龟息大法，能保你长命百岁，若是真的遇到难事，可去找我。”
“我们今生都不会再见了，天机已定了，徐有贞，可尽情施展你的报复，做第二个于谦，敢为天下先…………”
徐有贞听完之后，暗暗摇头，自己是个纯粹的小人，怎能成为于谦那种人呢。
不过，陛下竟然信任，自己就要尽最大的努力，让大明真正的中兴，敢为天下先………………
徐有贞只是朝着清虚点了点头，便转头离开了。
而坐在床上一直没有起身的清虚，有些慌张的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前，看着道观门口，正在跟自己的痴傻徒弟对骂的徐有贞，笑出声来。
徐有贞离开了道观，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清虚道长也收拾了思绪，重新回到床上，而后从自己皱巴巴的枕头下面，取出了一本书籍。
正是徐有贞个人传记，带插图的那种春宫擦边文集。
“这个动作，不应该啊，这怎么能完成呢。”
正当清虚还在为动作的难度感到震惊的时候，小道童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师傅，师傅不好了……”
“为师对你讲过，我们修道中人，要临危不乱，有泰山崩与眼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气魄.，你这一天天咋咋呼呼的，怎么承接我的道统……”
“师傅你在看什么，新出的道经吗，怎么还有颜色，让徒弟也看看吧……”
听着小道童的话后，清虚明显老脸一红，将书赶忙收了起来。
“不，不行，你现在道行不够，看了容易走火入魔，对日后的修行没有好处，等到你长大了，道行够了，师傅再让你看，对了，你慌慌张张干什么呢……”
“师傅，三清神象下面香炉里面的银子不见了，应该是徐大人给偷偷的带走了……”
听到小道童的话后，清虚一下子崩了起来。
“什么，那是我养老的银子啊，徐有贞啊，徐有贞啊，你他妈的不是人，一个老道士，一个傻子，一个小孩，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银子，你他妈竟然都偷走了……”
“师傅，我们赶紧追他去吧，让大师兄干他……”小道童也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师傅可说了，等银子装满了三个香炉，就给自己买一串冰糖葫芦吃呢，好不容易装满了两个，被徐有贞一下子全部拿走了……
清虚上气不接下气，而后朝着小道士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这点银子富不了他，也穷不了我，不用追了，你先下去吧，我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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