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到底谁是心腹大患
“是啊，陛下，臣也一直想找个机会给陛下好好说会话啊。”徐有贞赶忙说道，而后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陛下，这个有一件事情，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竟然都这样说了，想必，你心中觉得这件事情是该讲的……说吧，朕听着呢。”朱见深笑着回道。
跟徐有贞聊天，朱见深很少端着。
“陛下，此番南巡，只做了三件事情，第一件呢，就是祭拜我大明的太祖高皇帝，第二件是新税法写入正律，第三件就是东南海域的变化，臣呢，想跟你陛下聊的就是这第三件事情。”
朱见深闻言点了点头，静候着徐有贞的下文。
“陛下，倭国孤悬海外，可一直都是我大明东南心腹之患，此番陛下南巡，正逢倭寇作乱，袭扰我大明琉球属国，朝鲜南园府等地，陛下差宁波水师解围琉球国之困，山东外海水师占海岛，清除倭寇老巢，大明海上水师已威名远播，倭国寇贼，闻之无不胆战心惊……”
”臣觉得，即便，即便保持现在的局面，我大明东南海域，朝鲜海域，都可获一时之太平，想来，此举也成为陛下丰功伟绩中的一件，可臣却觉得，陛下志向不在于此，陛下可是想要将倭国灭亡，如同朝鲜，安南一般，成为我大明的国土。”
朱见深道：“朕起初并没有这个想法，可倭寇作乱，延续百年，此时，大明国势有兴盛之态，而倭国有百年乱局之萎，在朕看来，此乃良机，转瞬即逝，所以，这段时间在南京有了一些部署。”
朱见深的话没有否认。
而徐有贞听完之后，稍稍停顿，而后立即开口说道：“陛下啊，臣斗胆说上两句……”
“爱卿本就是谏官之首，说上两句也是应该的……”朱见深轻声说道。
徐有贞长期担任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这一干马上就十年了，在他的任上，都察院对皇帝的劝谏作用降到了历史最低点。
“陛下，倭国虽是我大明属国，可这么多年，有名无实，他跟朝鲜，安南是不同的，安南，朝鲜从秦汉之时，便属中枢朝廷，即便在千百年中，数次脱离，但一切在历史上都是有迹可循，他们不仅是百姓，还是贵族，对于大明骨子里面还是有一些敬畏感与归属感，故大明拿下两国，于情于法都合乎常理，顺应天道，也合民心。”
“自汉光武之时才有接触，汉传佛教与倭国，可千百年来，两国之间并未有过太深的交流，倭国孤悬海外，大军若是强行跨过大海，那么胜负实难可知，亦有蒙元两征倭国在前之先例，我大明应慎之，慎之啊……”
“更何况，我们的敌人一直都是蒙古啊，若是将打倭国的钱粮兵马，用在蒙古身上，征服整个蒙古，那陛下的伟业，可超千古帝王，亦能与秦皇汉武所媲美啊。”
徐有贞很聪明。
他所言所语，没有一句话说大明会失败，而是给年轻的帝王以一种心理的引导，将自己的看法讲述出来，还不会让人生下厌恶。
说白了，就是想让皇帝陛下换个跑道，打倭国确实没啥意思，针对蒙古，才能成就无上的帝业。
在徐有贞看来，年轻的帝王若是没有野心，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可野心用错了地方，那就是一场灾难。
倭国，占领了也赔本，跟蒙古也不是一个体量的。
年轻的皇帝陛下应该学习汉武帝，因为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国力可以了，直接按着蒙古打，绝对没错。
可若是想要走出自己的一条道路，在海上出击，去占领外面的弹丸小国，这条路是对是错，可是要交给历史定义的，换句话来，此时他的皇帝陛下在走一条不知道对错的道路，所以，一向顺从皇帝的徐有贞，才在这个时候提出了劝解。
这么多年了，徐有贞对于朱见深也可以说得上是很了解了。
在徐有贞的眼中，皇帝陛下是个少年老成的帝王，对于权谋之术了然于胸，英明果敢，但也有些好大喜功，这一点跟他父皇朱祁镇并没有太大的不同。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不管是当年坐在龙椅之上对着满朝文武高喊：朕要让蒙古贼寇见识什么叫王者之师，雷霆之怒的十九岁天子朱祁镇，还是此时刚刚二十多岁的皇帝陛下，他们想要建立功勋，都没有错。
只不过，朱见深比他的老父亲要更加老道一些罢了。
作为帝王，人世间所追求的东西几乎没有，他们追求的无非就是万世之名。
年轻的皇帝，掌握着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他需要做什么，他需要做的是积攒自己的成就功业，来换取处在历史中的定位。
大明开国至今，算上此时不被承认的建文皇帝，共七位皇帝，此时皇帝陛下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明君，也就是说，大明开国以来七名君主，已有五名都是明君了。
虽然满朝文武大臣都喊着陛下万岁，大明千秋万代，可所有的人都清楚，没有万岁的人，也没有千秋万代的帝国，在漫长的岁月之后，大明是会消失的，可消失之后就有了对比的可能，与前朝比，与后世比，而作为统治者的皇帝，在比较之中成分是很重的。
两岁登基的帝王，顺利掌握皇权，掌控整个帝国，话题性已经打满，若是在做出一些功绩，那可是能给第一档的帝王，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包括大明国的太祖太宗放在一起了。
这个诱惑一直都在皇帝年轻的心中，一刻都未曾消失过。
”朕知道徐爱卿心中所忧……”
“可朕若是对你说，蒙古百年之内，就不会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你可相信？”
“若是朕对你说，大明，乃至决定整个民族命运的机会再海上，你可相信？”
“若是朕对你说，倭国迟早有一日会取代蒙古成为我大明的心腹大患，你可相信？”
灵魂三联问，让徐有贞愣着了。
小小倭寇，怎能取代蒙古成为心腹大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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