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鸿门宴
落云街。许府。
许府鎏金大匾下门府大开，这是许家迎接贵客的最高礼遇。
“怪事儿啊…”徐安年见了却十分疑惑，心道这平凉王是今日巳时到的，许府的门理应早就关上了，怎的还开着？难道今日还有什么大人物也来造访不成？
徽礼一眼就看到站在许府大门旁的越檀。
他的心沉下去。
其实他们相距不过短短十来步，可是隔着一重又一重的躁动跳跃的光和紫薇摇曳的惹人烦躁的影，徽礼却觉得他们隔了很远很远，什么都看不清，听不清。
越檀的目光始终在徽礼身上，他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来了。”
躬身静候的许氏管家闻声抬手，就有家仆嗓音洪亮地喊起来：“迎燕王！”
“迎燕王！”
“迎燕王！”
……
徐安年大惊失色，猛地回头寻找鼎鼎大名的燕王爷，生怕堵了人家的路，冒犯了皇室，白搭进去自己一条小命。
但是街上空空荡荡的，哪来的什么燕王？
他皱眉刚把头转过来,就见到徽礼缓步向许府走去。
只觉一道惊雷劈中，他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
紧接着他想起刚刚竟和燕王平起平坐挤着一方小木桌，
还在他面前大声吸溜糖水，
最要命的是他想起他对燕王说的那句：“嗨~老婆。”
徐安年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白落怜悯地看着失去所有颜色的徐安年，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徽礼在走过越檀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
那人拉住了他。
徽礼没有看他，他只是半垂下眼皮。
他感受到越檀高大的身影缓缓逼近他，他闻到了极淡的血腥味。
越檀的声音从耳廓上方传来，他说:“我还会继续的。”
我还会继续杀你的。
“王爷，平凉王和许家主有请。”许氏管家恭恭敬敬朝徽礼一拜，越檀松手，徽礼抬步走向正堂，自始至终没看他一眼，一下就淹没在侍奉跟随的仆从中。
白落收回看着这两人的视线，心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许家正堂。
一个年轻男子正与对面的中年男人举杯对饮，他莫约二十五岁的年纪，着一身月白银纹长袍，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挽起，斜斜插着一根梨花木钗，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两个模样清秀的姑娘正在站在他两侧轻轻摇着扇。
“王爷，家主，燕王到了。”
许家主闻声起身走到桌子旁跪下：“恭迎燕王大驾，寒府蓬荜生辉。”
那位年轻男子轻轻放下酒杯，才转头看过来，道：“皇兄，别来无恙。”
他声音淡淡的，调子又缓又平，落在许家主耳朵里，他觉得两位爷的关系兴许生疏冷淡久了，即使是久别的亲兄弟，再见面也不过如此了。
徽礼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了下去，立即有仆从给他斟满酒。
他端坐在主位上，半眯起眼，静静俯视着众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无声的威压。
斟酒的仆从和平凉王身侧的两个姑娘立马发着抖跪倒下去。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关于摄政王的传说，残暴冷酷，嗜血杀生。
白落站在门外，觉得两人有仇的预言得到了有效证实，怎么看怎么觉得今天是场鸿门宴。他听到有脚步声，抬头就看到了越檀。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在越檀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杀意。
白落心头一跳，没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水月楼。
看到他走进正堂他便暗叫大事不好。
进入十二铜柱审判局的人消息是共通的，都知道越檀对徽礼动了手，自然算是徽礼的仇人。而且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徽礼要对付这两个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白落皱眉转着他那把扇子，万一徽礼折在这里，要拿到魔钻就难了。
但是很快白落就放松了眉头。
那可是桓懿，大梁的摄政王。
他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
“见过燕王，平凉王，许家主。”越檀一拜起身，看向高处主位，那人仍是沉着脸，没有看他。
他在生气。
越檀没来由地想，他是在生气。
他的到来打破了三人之间吊诡的沉默。
“越公子请坐。”平凉王看向越檀，极浅地笑了一下，声音却仍是淡淡地:“今日本王能与皇兄相见，全赖越公子告知皇兄要来许家的消息，本王当好好感谢越公子。”平凉王说完就朝越檀举起酒杯。
“不敢。”越檀回礼，仰头一口干尽杯中酒，接着道：“往日燕王与平凉王情谊最是深厚，想必三年前一别，自是思念得紧。我既知此，怎能不成人之美，了了两位爷的心愿。”
徽礼抬眸看了他一眼。
许家主听到情谊深厚的时候有被麻到。
在越檀向平凉王告知徽礼要来访许家的时候，许家主就在平凉王身边。那时候越檀话音刚落，平凉王就转头问他可否借许家行个方便，接待他这位皇兄。
那时许家主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当即吩咐下人按最高等级的礼遇准备迎接燕王。
一来，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来王爷只是给了个面子，没有真的去问你可不可以
二来，接待皇室是极为光荣的事，被视为皇家的认可，这对许家的声望极为有利
但是许家主还是有私心的，家丑不可外扬，虽说自家孙子死了，但是死都死了，事情闹得越大，对许家的名声越不好。
素来与许家交好的平凉王来走动表示关心，无可厚非，还能显得许家仍备受平凉王重视。
但是燕王就不一样了。
燕王一来就是要彻查许家的案子，这重新激起了人们对许家凶杀案的关注，大大地影响了许家的声望。
许家主慢慢地转着面前的酒杯。
“越公子真是有心人，连本王都特意瞒着，不知会一声，今日一见当真是送了好大一份惊喜，”徽礼扫了越檀一眼，视线复而落回案上，“当赏的还是得赏，越公子可千万别回绝，平白伤了旧友的心。”
徽礼本就是来见平凉王的，越檀告不告诉平凉王他要来都没有什么影响，他所说的“瞒着”“不知会”的，是指越檀明知道他还活着，却没有来找他。
“燕王爷都如此说了，越某哪里有拒绝的道理，便先谢过王爷。”越檀朝主座一笑，这张极年轻的脸庞上几乎露出少年气来，让人想起某个阳光正好的夏日。
平凉王低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许家主见气氛缓和，方敢出声道：“燕王，平凉王，越公子，许家备下了不少佳肴，尤其是一道广式烧鸭，还请各位爷品尝。”说罢，他便拍拍手，随即十余个相貌绝佳的女子手托美酒佳肴，身姿摇曳地走进正堂，为四人一一摆好酒菜。
徽礼从来不跟美食过不去，广式烧鸭的盖子一掀，热气升腾，他的闷气就消下去一半，夹一筷子到嘴里，他的气就消完了。
这道广式烧鸭确实是人间美味。
鸭皮浇上了一层蜂蜜，又用料酒陈醋腌过，烤出来红润透亮，一口咬下去鸭皮酥脆，鸭肉嫩滑且鲜美浓郁，不油不腻，直呼回味无穷。
凶巴巴的摄政王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许家主暗暗松了一口气。
“许家主，先前拜托于你的事情如何？”许家主乍一听着越檀这个始作俑者出声，下意识一慌，以为人家又要来坑害于他。
听清后连忙答道：“听说是王爷的请求，许家自然都不敢有丝毫懈怠。我儿他们都在路上了，明日便可到达，定当全力配合王爷的调查。王爷亲临，许某不胜惶恐，感激不尽。”这话显然是对徽礼说的，徽礼抬眼看向越檀。
越檀朝他一笑。
“许家主今日不是有要事处理么？”平凉王接过侍女的丝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本王和燕王聊着也不知何时尽兴，耽误了家主可就不好了。”
意思很明显。
许家主是活成人精的，一听就明白这是要赶外人。
“多谢平凉王体谅，许某失陪了。”
待许家主和一众仆从退下去，平凉王起身，缓缓走到徽礼跟前，把手中酒杯一倾，酒全洒在徽礼案上：“你不是死了么？又回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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