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梧桐落无声
“徽礼。”
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响在耳边,又似乎极远。徽礼睁眼,撕裂的疼痛让他头痛阵阵,他想要起身,却只能转动脑袋。
他侧过头,看到白落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窗外的雨噼噼啪啪打在雕花木框上,隐隐有雷鸣声。
“今天你再不醒,我就要走了。”
徽礼想问他要去哪里,但是他嗓子生疼,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白落听到声音先是浑身一震,才慢慢回过头来,接着大步走到徽礼床边,掀起一阵风。
他弯身下来,一缕长发拂过徽礼的手背。
“醒了。”声音很轻。
徽礼见到他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神色疲惫,他嘴唇动了好几下,才轻轻地问,似乎是害怕声音也会弄疼眼前这个人。
徽礼刚才动了嗓子后,喉咙里漫上一股血腥味。他说不了话了。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今天如果醒不过来,可能就……”
白落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但只是动了一下手指又伸回去。
“我知道你说不了话,我说,你听着就好。”
徽礼眨了一下眼。
“你的小腹,后腰,左右胸膛各有十公分深,四公分宽的刀伤,”白落低着头,不去看他,“大肠洞穿,大出血。你以前是不是受过很严重的内伤?好消息,现在复发了。”
徽礼听着他越说越轻。
白落道:“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你那时候倒在地上,你身上那些血洞,我拿手捂,拿衣服堵,可是血怎么都止不住,最后我弄得满身都是你的血,太疯了,那时候我觉得我就要死了……你是要跟我一辈子的噩梦。”
白落深深把头埋进双臂里,长发滑落下来。
窗外劈下来一道雷,滚落轰隆隆的雷声。白落起身合上窗户,屋里一暗。白落就站在浓重的阴影里,沉声道:“我那时候就该杀了你。”
风雨声呜呜而过,窗户不停地摇晃。
徽礼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响起很轻关门声。
走了。
再见。
半夜,徽礼听到屋子里有脚步声,他嗓子干疼,嘶哑道:“白落。”
那人脚步一顿。
复又走近徽礼,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徽礼。
声音沉沉落下:“他走了。”
见徽礼不再出声,越檀握紧了背在身后的手。
良久,越檀又开口:“你好好养伤,不要……不要太伤心。”
徽礼闭上眼。
翌日。
雨还是在不停地下,雨水顺着屋檐落成一串水珠。
许家正堂。
“平凉王,解释解释。”声音是说不出的暗沉嘶哑。
平凉王放下白玉酒杯,抬眸看向主座。
徽礼穿着一条苍青色长袍,束袖银边,脸色呈出病态的白。
他神色恹恹地坐在主座上,少见地没有动面前的糕点。
本该死亡的许昊好端端地坐在平凉王对面,闻声偏头朝徽礼一咧嘴,露出森森白牙。
“你还是不说是吗?桓雎。那本王替你说。”徽礼垂着眼睛,转着手里的酒杯。
“两年前,西凉突袭镇平城,马慧坡一役爆发。一个月后,捷报传到京都——全歼西凉军,镇平城大胜。
但现在整个镇平城没有一个活人。怎么回事?围城,屠杀,纵火还是瘟疫?反正死的一个不剩,根本不能向外界传递出任何关于战况的消息。
也就是说,实际上,镇平城才是战败的一方。
那么又怎么解释捷报的事?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入侵的西凉人还没来得及传回胜利消息,就突然全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你平凉王插手了。
你借助塔库特人的力量,挥动死亡的弯刀向屠城者索命。把人杀光了,你平凉王觉得还是不够,于事无补,你想把一切复原。
于是你再次求助于塔库特人,以一百术士为代价,布下致幻局,催眠亡灵,复活了这座鬼城,成就了今日一切如常的假象,就连那些亡灵都以为自己还活着,仍在过着两年前的生活。
而与马慧坡一役牵连最深的许家,则是种下诅咒的地方。种下诅咒之处易产生式法旋涡,许家亡灵受其影响,灵魂交互,记忆混淆,所以许昊成了家主,许秋的妻儿成了死去的许昊的妻儿,死去的许照夕成了许常山又死了一遍。
你定期来到许家巡查,确保不会出现纰漏。直到本王出现在这里。对么?”一番话下来,徽礼已出了一背冷汗,汗渗进伤口,他脸色更白了,撑住扶手。
“不愧是四百年来天赋最高的推演者。但是桓懿,你根本不了解塔库特人。”平凉王的声音还是淡淡地,“你听说过塔库特的魔钻吗?许昊死在马慧坡,成了魔钻的供奉者,供奉者五魂六魄得以保全,只要有足够多的灵魂献祭,他一定可以活过来。本王复活整个镇平城做什么,本王只要他一个人活过来而已。”
“你真是疯了,”徽礼眼前发黑,伸手扶住额头,“供奉者的灵魂早就被魔钻抽干成了空壳,连轮回都进不去,死得再彻底不过,复个屁的活。”
平凉王沉默,随即低低笑起来,纤长的睫毛抖动起来,他道:“真不公平啊,真不公平。本王窝囊地躲在岭南,不过就是求一个安稳日子,但是为什么老天还是不肯放过我。”
“四哥,你那么厉害,可是老天照样没有放过你,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啊!”平凉王身体发抖,双目充血,旋即落下泪来,像是一直绷着一根弦终于断了。徽礼第一次看见平凉王这副模样。
“本王等着报仇呢,死多简单啊,”徽礼垂下眼皮,嘴角却一往上一勾,“本王要拉着老天一起死。”
声音嘶哑,调子拖得得又缓又慢,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他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身影踏进来,带来一股潮湿的雨汽。
越檀在正堂门口停住,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衣角不断滴下混杂着血的雨滴。
他脚下是一地的血水,血水延伸出大堂地上,横叠着十具尸体。
风吹散一缕黑发拂过他瘦削的脸,他对徽礼道:“审判局结束了,我送你回去。”
十二铜柱审判广场。
徽礼孤身倚着一根铜柱,脸色阴沉无比。
“恭喜王爷顺利通过审判局,这是我族承诺的。”巫我那双碧绿色的眼睛笼罩在兜帽的阴影里,双手战战巍巍递过去一根银链,银链上坠着一颗透明的晶石。
徽礼盯着这颗晶石,哑声道:“死在审判局的人,出去后还能活吗?”
“王爷您难道不清楚么?除非参透天机,跳出循环,审判局是只能进不能出的。人都死里面了,还怎么参呢?”
徽礼浑身发凉。
徽礼作为第一个进审者,有权规定审判等级。为了获得最高等级的魔钻,他开了最高难度,把其余所有人都拉进了同一个局里。
但是他逆天而行,封了生门,导致只有其余十一人死了,参破者才可以离开并获得魔钻。
因为那时候他推算出越檀会混在那十一个人里面,他想要他死。
我后悔了吗?
徽礼闭上眼睛。
“审判局结束了,我送你回去。”越檀朝他一笑,蓝光化作利刃,刺穿自己的喉咙。
我送。
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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