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2

行云草舍内。

        陈芜回宫之后，一五一十地回禀了，朱瞻基一直阖目不发一言。陈芜心道不妙，刚欲说些话和缓和缓，谁料袁琦此刻一头撞进来。

        袁琦从清宁宫取了太子妃亲做的衣服来，正想着讨个好彩头，压根没瞧见陈芜使得眼色，开口便道：“殿下瞧瞧，太子妃亲自给您做的衣裳，奴婢刚从清宁。。。”

        “嘭”得一声，朱瞻基将手边的茶盏摔了个粉碎，陈芜和袁琦立时跪下，袁琦哭道：“奴婢该死，惹得殿下生气，奴婢自去领板子。”

        朱瞻基起身便要走，还是陈芜知道其中关窍，跪着求道：“殿下，若此刻去了清宁宫，只怕会伤了太子妃的情面。”

        朱瞻基怒道：“太孙妃的人选是胡氏还是孙氏我并不在意，但是母亲和张家不该为了权势逼迫他人性命。”

        袁琦已吓得呆了，只有陈芜苦苦拉着皇太孙的衣裳劝道：“殿下，得选太孙妃是无上荣耀，焉知那孙氏不是自愿呢，她心有不甘寻了短见，彭城伯夫人亲自上京为她求了恩赏，这已经足够了，怎值得殿下再亲去问询。”

        袁琦此时也明白过来，他平日最会奉承谄媚，开口便道：“管她是何人，若是伤了殿下和太子妃的母子情分，便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两个内侍一左一右劝住，瞻基只觉得心内烦躁，不愿为此失态，便道：“罢了，既然已经放她自由，这件事以后不许再提！”

        永城，彭城伯府。

        阿狸休养了数日，已经能起身了，听了彭城伯夫人带来的消息，也并无喜色，只是淡淡地谢了恩。

        彭城伯夫人待阿狸是一片真心，见她不能展颜，便安慰道：“我从北京为你娘请了名医，如今你也好了，你娘的病也会好的。”

        阿狸想到病中的母亲，半年未见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便道：“请老夫人许我回家看看母亲吧。”

        彭城伯夫人道：“好，好，我明日便安排送你回去，你身边没有侍奉的人，便带了府里的阿金去吧。”

        次日一早，被囚禁在彭城伯府半年的孙狸，终于回到了家中。

        阿狸见过父亲与兄长后，来拜见母亲董氏。董氏这半年既悔且恨，悔自己不该如此逼迫女儿，恨皇家如此言而无信，因此病势越发沉重。

        好在如今女儿得以自由，董氏打开心结，又有名医诊治，病就好了泰半。

        阿狸终于见到母亲，眼眶一酸，记着母亲平日的教导，又强忍着眼泪。董氏将阿狸揽入怀中，流泪道：“阿狸，想哭便哭吧。从前都是母亲错了，不该如此逼你。从今以后不论你想做什么，母亲都会陪在你身边。”

        阿狸再也忍耐不住，泪珠无声滑落。

        三月之后，病愈的董氏携着孙狸一起来到了应天府的外祖父家。一路上风景迤逦，阿狸觉得自己心中的重石似乎也慢慢消失了。

        阿狸的外祖父乃是耕读人家，虽不富庶十分，但也有得良田百亩，山林数座。

        阿狸陪着外祖父亲事农桑，更觉心胸开阔。外祖父今年已经年近古稀，历过的世事太多，听得他道：“阿狸，沃土广袤无垠，无论经历怎样的天灾人祸，只要春天到了，依旧能长出庄稼来。咱们也该学这土地，是不是啊。”

        阿狸笑答道：“稻花洁白，土地黎黑，倒是十分像外祖父呢。”

        外祖父明白过来，笑骂道：“你这孩子好促狭！竟揶揄你外祖两鬓苍苍十指黑。”

        旁边站着的阿金也笑得直不起腰来，田野之间回荡着祖孙仆三人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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