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妄想症
听到方媛尖叫的时候, 周游还没反应过来。
她这些天很难入睡，觉浅且少，每晚都会在噩梦中惊醒。整日头脑昏沉，却不敢再喝咖啡, 只能通过少量尼古丁刺激一下精神, 保持每天拍摄时的清醒。
但导演一喊“咔”，脑海里无边的疲惫就向她淹没过来。
甚至看到江也的时候, 她的心跳很快, 但思维没太跟上。
只迟钝地想：哦, 他来了。
直到她看着他冷淡的脸色惊变, 冲过来一把揽住她，温暖炙热的胸膛覆住她单薄的脊背。
同时重物从高空坠落的声响，隔着他的身体炸在旁边。
惊惶骤然攫住了她的心脏，她迟钝的神经挣扎着苏醒且剧烈狂跳。
“江也……”
众人的惊叫声和吵闹声如潮水般涌来。
可她只听见他如同平常的嗓音，带着安抚性缓缓道：“没事了姐姐，别怕。”
周游强压住泛上来的惶然, 心悸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声音抖得厉害, 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你, 你受没受伤……”
她被他紧紧从后面抱住，看不到他有没有受伤，但那重物坠落的时候, 他从侧边冲上来把她推离了原点, 自己却挡在了她后面。
她分明感受到他的肌肉绷紧了一瞬。
他被砸到了。
江也护着她的头，小声在她耳边说：“我没事, 别担心, 就擦了一下。”
他把周游全身护得严严实实, 数斤重的铁制滑轮擦着他的肩膀砸在地上，将地砖砸得四分五裂。
他确认周游没有受一点伤后，便轻轻松开了抱住她的胳膊，而后握着她冰凉的手，让她安心。
他无视掉肩膀处的钝痛，无视掉一拥而上担心的众人，目光凌厉看向影棚顶上的人影。
“她是故意的。”
由于这场戏威压吊在窗外，影棚从四楼往外多搭建了一部分，此时影棚顶上滑轮掉落的位置正有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人，她见情况不妙，尖叫一声便匆匆爬回四楼窗户里。
不管其他人听了这话怎么想的，他带来的经纪人兼保镖立刻便进影棚里面上去抓人。
“那上面的是谁？”林业指着女人仓皇失措的背影厉声问道。
他离现场也比较近，但滑轮掉落的时候他正在看刚才拍摄的镜头，只感觉到身旁一阵风倏得刮了过去，而后便听到了尖叫声和重响声。
抬头看到那滑轮摔在江也和周游脚边的那瞬间，他脸都白了。周游要是有事的话，他这电影也不用拍了。
记录剧组人员的副导演也吓得不轻，一眼便认出，“是道具组刚来的，好像叫小白……四五天前来的，当时看她学历挺高的，力气也大就……”
“行了，赶紧报警打120！”
“好好好，我这就打电话……”
“都去帮忙，把这女的抓起来。”
“妈的敢来老子剧组搞事。”
一片吵闹中，方媛哆嗦着挤上来：“小游，小游，你有没有事……”
刚才她只看到那滑轮直直朝底下的周游坠去，那瞬间吓得她手一软把手机都给扔了，接着她就看江也快速冲了过去，把周游往前推了下，从后面挡住了滑轮，不然那东西绝对会砸在周游身上。
周游勉强把视线从江也的肩膀上挪开，维持镇定道：“我没事。方姐，叫救护车了吗？”
“我叫了。游姐，对不起我刚刚去拿小风扇了……”小鹭也上前来，她已经被吓哭了，满脸都是眼泪。要不是江队反应快，把游姐护住，后果不堪设想。
周游安慰她道：“没事，是我自己当时不清醒。”
“江队呢？伤严重吗？太感谢你了这次，要不是你救了小游，真的是……”方媛说着也有些哽咽。
江也颔首：“没事，应该的。”
等方媛从惊吓庆幸中慢慢回过神来，虽很感激江也，但也发现了不妥：不是，等等，这俩人怎么拉上手了？？？
她有心想要提醒一句，但看周游对着江也脸上下意识流露出来的依赖和担心，她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甚至还挪了挪角度，挡住了他俩交握的手。
方媛干咳一声，“江队，你确定看到那个女人是故意的嘛？”
江也一直眯着眼看影棚里的动静：“是不是等抓到她就知道了。”
那个女人，总感觉在哪见过。
他忽然问副导演：“刚刚你说她叫什么？小白？她是姓白吗？”
副导演正翻着工作人员名单，刚好翻到，“对！她姓白，叫白筱雅。”
江也眼中凝着冷光，果然是她。
方媛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后，当即爆了句粗口，“竟然是她！她怎么阴魂不散的？”
周游也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是谁？”
小鹭一边抹眼泪一边气愤道，“游姐你忘啦？就是一年之前p图造谣你和段煦老师在一起的那个vlog博主。”
周游恍然。
一年前那件事，按说以当时的谣言转发量情况是很严重的，但白筱雅发了没一会就删掉了，后续的风波都是别人炒起来的，也因此深海娱乐的技术人员得到的不是原图，是截图或转了好几手水印比城墙还厚的照片，最开始也就证明不了那张照片是伪造的。
不过后来深海依旧强硬地以诽谤罪起诉了白筱雅，不管她是白家大小姐，不管她身后站着地产大亨白家，最后成功让她自食恶果，判了一年有期徒刑。
但她入狱前却被检查出了精神疾病，据检查结果，她有严重的妄想症，当时的犯罪行为是病发期间，丧失了辨认能力，认为“周游和段煦的亲密照片”确实是真的，而她又自认为是段煦的“女友”，才做出了那样的行为。
不过，虽说白筱雅没有入狱，但白家也在程家施加的压力下，将她几乎是拘在了家中，这一年多从未出来见过人，圈内都当没有了白家大小姐这个人。
白筱雅被两个人反制着胳膊，从影棚里架出来时，还状若癫狂地冲周游喊：“你个贱人你都把哥哥抢走了还和别的男人勾搭，你不要脸你该死……”
“把她嘴堵上。”江也黑眸涌动。
其他人有些犹豫的时候，江也的人已经照做了。
“把深海的律师团还有总裁助理叫来。”江也盯着被堵上了嘴正无能狂怒的白筱雅，声音冷得令方媛起鸡皮疙瘩，“既然有病就该让她待在该待的地方。”
方媛听出这话的潜台词，应了声好，拣回手机按江也说的一一拨完电话才发现，不对啊，江也又不是他们公司老板，指使她指使的也太顺手了吧，关键是她刚刚竟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还没等她想出她刚刚是被什么操控了大脑，救护车便到了。
眼看周游无比自然地就要跟着江也上救护车，方媛赶紧帮她描补：“这里我来看着，小游你也去医院看看，别是受伤了没注意到。可以吗导演？”
“可以可以，周游你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先不用过来了。这边的事我们会好好处理的。”林业道。
这他妈这个姓白的到底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哪敢让周游再来，万一下次再来一个丧心病狂的精神病可能就没这么好运了。
周游跟着上了救护车，看着医生检查江也的伤口。
江也一只手解着扣子，另一只手还握着周游的手。
“我真的没事，姐姐。”
周游抿唇“嗯”了一声。
有事没事不是他说了算，是医生说了算。
江也无奈解开衬衫，露出大半左肩膀。
周游看了一眼，眼圈顷刻便红了。
肩胛骨上布满半个肩膀的青紫，甚至渗着血丝，看起来就像是被车轮碾过，触目惊心。
周游看着他的伤眼睛一眨没眨，泪珠却止不住地静静滑落下来。
待医生初步检查完，江也转回身捧着她的脸，指尖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姐姐，真的就是看着严重，没事的。不信你问医生。”
小鹭叫的救护车，自然选的还是那家程家控股的私立医院，而在报患者姓名的时候，“江也”这个名字便从下往上一直惊动了管理层，派来的医生也都知道他的身份。
医生顺着他的话道，“是的。目前看来没有伤到脊椎和骨头，但还需要到医院做一下具体检查。”
江也：“你看。这下你放心了吧？”
周游没说话，她还穿着拍戏时的袄裙，眼泪扑簌簌地掉在奶白色衣衫上，打湿了一小片领口。
江也瞥了眼医生，医生干咳两声，赶紧找了个停车机会，坐到前面去，后车厢只剩下了江也和周游。
他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姐姐，别哭了好不好。”
周游终于忍不住埋头自责：“当时是我走神了，这个人也是冲我来的……”
江也打断她：“姐姐，如果不是我当时在那里，你也不会走神，而且那个人自己说了，她冲你来，有我的原因。我们都是受害者，做错的是她。”
他也错了，错在当时做的还是不够绝。
他顿了下，“而且，小狗守则二，永远保护姐姐。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可是我们早就不是……”周游泪水落得更厉害了，仿佛要把这些天的憋屈都释放出来。
她真的没办法毫无负担地和他在一起，过去的一切就像横在他们之间的刺，让她觉得自己很糟糕，每天都在自我厌弃和自我惩罚中煎熬。
江也修长的手指上沾满了她晶莹剔透的泪水，他抿着唇突然笑了下，“姐姐，你不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吗？”
他轻轻触碰她蓄着泪的眼角。
周游眼睫轻颤，凤眼微怔，突然就想起来，五年前，他因为她打架受伤了，手比上次肿得严重多了。
那时他刚跟她说他以后要打电竞，她被他不好好保护双手给气哭了，他却还在沉着脸张扬叫嚣：“姐姐，你不喜欢我可以，和别人在一起也可以，但你不能和那个傻逼在一起，他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都不知道他……”
她低着头掉泪，一边给他涂药一边轻轻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你？”
江也罕见地愣了一会儿，接着反应过来，直接俯下身，气息也跟着压过来，他一腿撑地，单膝跪在她坐的软椅上，用受伤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另只手捧着她的脸。
眸光喜悦发亮：“姐姐，你喜欢我？”
她没说话，两行泪自己落了下来。
他瞳仁幽黑了些，像只小心敛着危险气息的野兽，慢慢靠近她，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眼角的泪花，而后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哑：“姐姐，可以做你的狗吗？”
那一刻，她的理智出走，轻轻闭上了眼。
……
现在，当初那个桀骜的人依旧恣意放肆，他扬着眉，唇角微微扯着抹暧昧的笑：
“姐姐，如果你再哭，你知道我会做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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