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死亡这种痛苦的事情一个人一生体验一次就已经足够了，能体验两次，那就说明这个人重生了。

        这是江宁发现自己回到了几年前的第一反应。他看着熟悉、喧闹的教室，心情却跌倒了谷底。

        现在的时间线，他跟程柏还是同桌，但是几天后，学校会安排全体高二学生进行一次月考。再之后成绩出来，老师会按照成绩高低顺序让他们先后选择座位。

        分班已经半年，文科二班的学生早就彼此之间玩的很熟悉，这次月考之前换位置对他们来说只是走个形式，位置信息不会发生变动。

        江宁以前天真的以为可以这么坐到毕业，直到高二开学不久后，他多了一个新同桌，叫程柏，是个神经病，上课总是有意无意瞪他，下课后总是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有时候又沉默的堵住他的去路。

        江宁想过跟他沟通，但程柏，像个聋的传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装傻充愣的看他。有时候他说话带了些感情，语调微微上扬，程柏会沉默的笑出声。

        本就生气的江宁气傻了，他受不了这个神经病，就跟另一个坐单桌的同学商量，那个同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还嘱咐他离程柏远远的，说看到过他跟校外的人打架，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被程柏听见了还是怎样，换了位置后，程柏变本加厉，不仅讨厌他，就连跟他换位置的同学也顺带讨厌。

        江宁的噩梦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此前跟程柏的相处只能用小打小闹来形容，之后的生活，就完全被程柏搅得鸡犬不宁。

        对程柏，他招数使尽，但他仍旧像块赖皮糖一样，粘着他不走。高中毕业他以为是解放，然而这才是噩梦的开始，推开大学宿舍门，他看见程柏站在里边放置行李。

        看见他，程柏就露出一个充满威胁的微笑。

        大学时期，他能不在宿舍就不在宿舍，周六日没课他几乎没有一天不在家，就这么得过且过熬到毕业，他觉得光明未来和江湖不见两个词都在朝他走来。

        搬出宿舍前，江宁收拾好行李睡了一觉，准备第二天天亮就走。他特地买的上午七点多的高铁票，打算早起噼里啪啦一顿洗漱吵醒剩余在宿舍的程柏。

        但没成功，他醒的时候程柏已经在下面坐着了，他看了眼时间，确定是四点过一刻没错，程柏起这么早干嘛？难道是没睡？还是猜到了他心里想干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哪种，都与他无关。洗漱完从盥洗室出来，他看见程柏停在他的行李箱跟前，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煞笔。江宁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这种人心疼他干什么，快莫挨到他的行李箱了！

        江宁绕到程柏跟前想要推走行李箱，后者在他出现的时候抬头，如墨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江宁心跳因为慌张漏了一拍，他觉得自己太坏了，他们都要散了他还想着欺负别人。罪过罪过。

        “江宁，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说真的，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

        程柏语气十分真诚，但江宁还是下意识拉着行李箱后退，这些年的记忆不是说没就没，不管程柏出于何种目的何种原因向他表白，他心理上受的一切伤害都该由程柏买单，他不可能原谅他。

        江宁拉着行李箱上了高铁，回家之后躺在床上哭了一场，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软弱了，竟然没在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暴打他。

        他哭累了躺在床上睡着了，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坐在高二二班教室的中后排座位上。空调正对他吹，醒的时候，他有点冷，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要喝热水吗？刚接的。”担心江宁介意，程柏又补充了一句：“杯子是新的，我没用过，你要害怕，我可以给你看我的购买记录。”

        江宁刚醒，困意还没完全消散，听到这声音吓得直接站了起来。

        他瞪着程柏，后者侧身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一个有小黄人印花的玻璃杯，瓶口不断有白色水汽冒出，他右手拿着一盒还没拆封的感冒药。

        水确实是刚接的，但这药是怎么回事？他没病，程柏却想给他吃药，一定是想毒死他吧？

        程柏好狠毒的心。

        不愧是他。

        可真能装啊。

        江宁冷冷扫了程柏一眼，厌恶的垂下眼睫，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往教室外面走去。

        留下一脸意外的程柏在原地。

        江宁一路去了学校便利店，买了份关东煮，要了很多热乎的汤汁。解决完，他感觉自己完全好了，身上的冷意也在刚才的行动中消散。

        现在是午休，再过二十分钟就要上课，为了避免见到程柏，跟他交流，有冲突，江宁卡点去的教室，在上课铃声响的时候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程柏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笔，在不是课本的纸张上不停书写。

        江宁茫然的看着教室，人都去哪里了？？

        坐在不远处的程柏像有读心术一般，头也没抬开口就解答了他心里的疑惑：“这节课体育课，老师来教室点的名，你朋友说你肚子不舒服去厕所了，有可能一节课都去不了。”

        体育课不上没有太大问题，江宁主要不想待教室跟程柏在一起，想也没想转身离去。

        他走后不久，程柏收拾好笔记本跟了过去，他们在楼梯道碰面了。

        江宁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前世程柏很讨厌运动，几乎不上体育课。所以刚才他见程柏在教室写东西，以为他不会来，就没走那么快。

        程柏站在仅容三人同时通过的楼梯口，背光，脸上的表情充满戾气，江宁觉得他随时会发疯，他的去路被挡住，此刻只能转身走另一条路或者回到教室。

        按照程柏的性子，他得玩够了才放他离开。或者他大发雷霆，程柏觉得他生气了，也有可能主动离开。

        江宁仔细想了一下，他觉得程柏对他死不放手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给了程柏一些情绪。被招惹，他会生气，会难过，会哭……

        而这可能恰好就是程柏想要的反应。这一世，他决定能忽略程柏就忽略程柏，绝不给他一丁点情绪上的反馈。

        江宁淡淡的扫了一眼程柏，转身上楼回到教室。程柏很快跟了上来，一言不发的坐在他身侧。江宁余光能看见程柏在看他。

        要是上一世他被这么盯着心里早就崩溃了，经过几年的沉淀，他已经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的面对程柏对他的任何举动。

        “下次换位置，我们还坐这里可以吗？”程柏语气小心翼翼的仿佛生怕惊动林间的小鸟。

        上辈子，他们刚见面，程柏就是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江宁当时还以为他是个好相处的人，相处之后他才明白不愧是他以为。

        程柏就是天使面孔、恶魔内里的标准例子。

        江宁当没听到一样，继续漫无目的的翻书，偶尔在作业本上写两笔。

        他刚才回教室的目的确实是想写作业，然而扫了一眼作业本，全都忘干净了，就连最简单的文数他也要研究会儿才能读懂。

        至于解题，他暂时还没想清楚。

        看题目看的头疼，江宁揉了揉眉心，满脸无奈。

        程柏此时又问了一句：“下次换位置，我们坐一起，可以吗？”

        这次他仍旧没得到答复。

        程柏一改刚才的语气，淡淡道：“下次换位置，我们还坐这里。我知道你听见了，你讨厌我不想给我回应，但我真的很需要你对这件事点头，求你了。”

        “你需要关他什么事，你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江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有病，关他什么事。他打算继续装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一偏头，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警告你，我要是再看到你缠着我朋友，我会带一帮人教训你。当然，我不会让你受伤，我只会让你体会我朋友现在所受的痛苦。”

        周舟冷脸走到江宁身后，将刚买的一瓶水放到他桌上，然后笑道：“放心吧，你想坐哪都可以，没人会拦你，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

        江宁脸上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周舟瞬间心领神会，他继续说：“安啦，你也不看看站在你眼前的人是谁，我会把事情做的那么难看吗？不会。我只是想告诉你，没人应该被那么对待。”

        江宁以为周舟把他跟程柏的事情告诉别人了，不过还好，周舟没有，他跟周舟想的差不多，非必要别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至于换位置这件事，换了能解决一部分麻烦，但却会带来更多的麻烦，而导致他后来的日子都活在一层似有若无的阴影中。

        发现自己重生没多久后，江宁就已经决定好不换位置，但被周舟这么一说，他觉得还是能离程柏有多远就有多远，程柏不值得他费那么多心神。

        “谢啦。”江宁长吁一口气道，这是感谢周舟请他喝水的，他继续说：“我已经想好下次换位置该怎么做了，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饭吧？”

        自从高中毕业后他就没在吃过学校附近的小吃街的东西，嘴馋的不行。现在有时间，当然得利用起来。

        周舟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他就坐在江宁的后面，听见这话，他看了程柏一眼，刻意道：“行啊，我们就吃葱花炒饭那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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