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嗯……”
“这种‘非正常死亡’的病例大多只来自一处，没错，正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纯白色的长方桌前，少女正抱膝坐在椅子上。她的怀里蜷着一只初生的乳猫，它像一小团乖巧的云朵，就待在原处“嘤嘤”地叫着，既不会乱晃也不会乱飘，惹人爱怜。她喜欢容易掌控的娇小事物，所以，才会花费天价买下这只难得的初生小猫。
蒂拉微微一笑：“是天使自卫队安全部门的内部委托。”
“这份委托的等级是‘机密级’，不能随意外传，没想到……还是被月柳医生你发现了。”
“不愧是我院的王牌心理医师。从请你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做好了这种准备。”蒂拉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小猫细软而浓密的绒毛，这种触感十分亲切，似曾相识。
“院长，你明知道那帮人曾经对你做过些什么事情……如今，你居然还愿意站在他们那一头去帮助他们？”月柳哑然失笑。
他始终无法理解蒂拉的想法，天使自卫队那帮人根本不值得同情。他们自称是“守护天使”，可他们守护的是这座“钢铁都市”，而不是居住在其中的“普通人”，说白了，不过就是管理局的“傀儡”而已！
月柳清楚地记得，自己一次出行，半路上车子出现了问题。
他的全自动驾驶轿车在途径一辆播放音乐的洒水车时，因不明原因突然加速，一路狂飙，连闯了三四个十字路口的红灯后，停在了迪斯科厅前。
那家迪斯科厅门前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和洒水车上放的那首一模一样。
后来，天使自卫队收到街道违规警报后迅速介入调查。事后，除了一张以赏代惩的空白罚单外，什么都没有交代。无论月柳如何举报车辆的异常，他们都不予理采。
无奈，他只好换了一辆新车，慢慢改回为最原始的手动驾驶方式。
“我这都算轻的，他们那群死脑筋对院长你做的事情更加过分呐……嘶——！”
月柳随手拿起一个纸杯，走到咖啡机前接了一杯浓缩咖啡。他伸舌一抿，直想大喊“救命”。这明显是兑了五倍浓缩萃取液做出来的“院长蒂拉特供版”，已经没有香味了，闻着像粗糙滥制的人工制品，直接扑鼻上脑，苦得他舌头乱打颤。
“其实……也还好吧？”蒂拉托着下巴，圆脸肉嘟嘟的，任谁看了都会说句“可爱”，只有眉眼中才透露着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锐利。“我仔细想过了，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
“百利而无一害啊。”
“都说韶光易逝，谁不想做一个容颜永驻的‘大小孩’呢？你说是吧？”说到这番话时，蒂拉眨着眼，眼中星子一样的眸光闪闪发亮。
的确，蒂拉的年纪准确算起来比月柳还大，可她却维持着小孩子的模样。从他踏进这家医院见到她第一眼起，她就从没变过样。
但这并不是一场“恩赐”，这是有“代价”的。
“不，你这压根不是什么容颜永驻，而是……”
“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如今，月柳也懒得去费劲吧啦地说服蒂拉了。
如果他真能成功早就成功了，现在不行，以后肯定也不行。“遇事不决，趁早放弃”，这才是最优解。
“但是，你这一次的警觉是对的。”蒂拉将小猫放在桌上，“这个死者在进医院前电子档案出现严重损坏。我在进行复查时，发现这是人为掩盖的痕迹，本来以为与天使自卫队有关系，可实际上……这是死者‘本人’自己动的手脚。”
“他八成是和你一样的‘厌弃者’。”
“而就像你所说的，天使自卫队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正面回应，和往常一样。”
蒂拉说出这番话时，脸上并没有多少动容。或许是经历了那次“意外事故”，她的性子变得相当薄情，但她与天使自卫队最大的区别是——她尊重死者，认为“死者为大”。
这也是月柳愿意青睐她的主要原因。
“安德烈不是与院长你有些交情吗？他怎么说？”月柳将那杯苦涩过头的咖啡一饮而尽，他现在精神的不得了。
也好。只有乘着这股劲头，他才能问出平时想问却不敢问的那些糟心事。
“他糊弄过去了。这一点也和往常一模一样，但是……”蒂拉停顿了一小下。这个停顿不是不好的意思，她要仔细思考一下，想一想这句话到底该怎么说。
“天使自卫队内有只热心肠的‘小老鼠’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对外透露消息，稍微靠过去，就能探听到一些内幕消息呢。”
“似乎是哈林区的那群‘雇佣者’又跑出来干坏事了。”蒂拉没明说透露者是谁，但她把透露者交代的事情全说了。
“怎么说呢，他应该也和你一样看不惯天使自卫队的官方决定，这才做出这种阳奉阴违的举动。”
“这算是小老鼠被咬疼尾巴后的一次小小的‘反叛行为’吧。”
月柳：“原来如此。”
“如果天使自卫队里真有这种人存在，那还不算太过糟糕。”他撩起长发，用茶色的绳结松松垮垮地卡住，不让它们散落下来遮挡住视线。
“好不容易在敌内找到同类人，你打算拉他入伙吗？”
蒂拉隐约记得，厌弃者不单单指代这类“厌弃高度赛博化”的都市群体，他们还是一个数量多达上百余号人的“大型联盟”。
厌弃者之间的关系没有真正的联盟那样紧密，彼此也都十分陌生，互不相识，但他们的目标高度一致——抛弃新的，接纳旧的。
凡旧俗都欢迎，凡新物都抗拒。
陈旧的一切是最好的，这都是命运早已铺设好的安排。它被安放在岁月长河里，漫长的，从过去流向未来。这一小段话被厌弃者们奉为箴言，联盟内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呵。”月柳偏过头，不屑地轻笑一声。刚刚才绑好的头发全部散开了，像耀眼又危险的金色瀑布。
“绝不可能。”
“……好吧。”蒂拉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今天我和你分享了一些你想知晓的事情，现在该我问问你了。你和蔻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蒂拉静静地注视月柳，期待着他的嘴中会吐出何种荒唐之语。
“你居然越过我，直接查看了蔻蔻的就诊记录？”
“只要我想，没有我不能知道的事情。”蒂拉理所当然道。
她可是这家医院的院长，这点权利还是有的。“蔻蔻她可是天使自卫队的人，你是不可能会和这种人沾上关系的，我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你不该不知道她是双重人格，还有另一个‘蔻蔻’的事情。”
“这我知道，可是——”蒂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瞬间缄口，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一样顿在原地。“噢……我知道了。”
“你……打算用蔻蔻的第二人格做什么事情？”她整个人竖起耳朵，立马警觉起来。
“目前还不打算做什么。”
“现在就是给她进行一些相关治疗与疏导而已。”月柳垂眸道。他说的是实话，可他也只说了“目前”，至于以后那些将要发生的事情，谁又能提前预知呢？
这时，他注意到蒂拉那张纯白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束纯白的花。因为两者颜色相近，他过了很久才发现它。
“这束花是……？”月柳问。
“你看不出来吗？”蒂拉淡淡道。
“这是百合，一束献给‘逝者’的赠别礼。”
在a区，许多人通过“基因重启计划”完成了全面改造，人均寿命延长了两倍，再加上改造过的脏器可以替换和修复，这将使改造人获得“永生”。
现在，“逝者”一词在公共场所已经是侮辱人的词语了，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固执地使用它。蒂拉和月柳便是其中之一。
月柳起身准备离开了，他将手伸向桌面上的百合花，想代替蒂拉将这束百合献给那名可怜的死者。可他刚触及到花束的塑料包装，就被蒂拉伸手挡住了。
“不必代劳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吧。”蒂拉还是那样平静，似乎从不会感到悲伤，只有句末的几声哽咽，还能透露出细碎的感情。“如果被别人看到的话，就不太好了。”
“除了我们，还有谁能看到这个东西？”
在蒂拉的医院，旷大的太平间空空荡荡。正因为里面空空荡荡，像一个被抛弃的空壳，看起来更加阴森可怖了。平时根本没有医生和护士会去那个地方。
“因为牵涉到了哈林区的‘雇佣者’，他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你也尽早准备一下吧。”
月柳一脸懵逼：“……什么？为什么？准备什么？”
“几日/后，‘那位’会到医院来亲自接走他。”蒂拉的视线慢悠悠转移到上方，那里挂着一张巨幅的肖像画。
“基因重启计划的主要实施人——‘巴尔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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