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再议
谢瑾瑜由于被仆人抬走了,后来沉沉睡去,并没有来得及送沈芳。
他睡梦中梦到沈芳哭,自己把人家惹哭了,他手足无措,心里发慌,不知道该怎么挽回,无穷无尽的后悔席卷了他,他满头大汗挣扎地醒来,坐在床头喘着气,忽地想到什么,也顾不得穿外衣下地就往外面跑……
仆人忙跟在他身后要给他穿衣服,被他不耐烦地甩开,他撒丫子地跑出了门,仆从在后面追着喊:“小侯爷,可使不得呀,外面风硬,你还没消汗,再让风扑了可如何是好……”举着大衣边喊边追。
谢瑾瑜对这些充耳不闻,直接跑到了沈芳的房间门口,他到了门前忽然顿足。心下忐忑,把耳朵贴在门上方听了听,里面没声音,也不知道沈芳是不是在生他的气:“沈芳,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样说你。你别生气,是我犯浑了。你给我开下门,我亲自给你赔罪。”
房间里面一片安静。谢瑾瑜伸手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的心沉沉地落了下去。
他慢慢走近房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原本沈芳的东西就不多,可眼下窗明几净,除了原本的摆设她的东西都拿走了。
桌子上却有个包袱,他疑惑着上前,拿开了镇纸,反过来一看:礼物。
他疑惑着把包袱皮一点点解开,最后手指一顿,是——马鞍。
是他之前心心念念的蓉城的马鞍。
自从——福宝和吴平离开之后,他只口不提马鞍的事了,他深深地自责,如果不是他惦记买马鞍,一行人就不会绕路,要不是他任性,就不会连累无辜。尽管都说这一切是冥冥中注定,不是他的错。
可他心里总觉得内疚,后来也再不提去蓉城了。
估计沈芳是知道他想买这个马鞍才会特意寻来送给他吧。
他们一直在一起,沈芳是什么时候去得蓉城呢?估计是那个时候惦记爹的事情,没注意沈芳离开了几天……
谢瑾瑜呆呆得坐在桌子前,双手抱着马鞍,一动也不动。
仆从见小侯爷这个样子,也不敢劝,互相示意了下,后头的人偷偷溜了出去,搬救兵去了。
谢恒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过来的时候,谢瑾瑜抱着马鞍正偷偷抹眼泪呢。他见了心里哭笑不得,这儿子才多大,就知道把心往人家小姑娘身上搁了。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他慢慢走近,在谢瑾瑜身边坐了下来:“人家送你的礼物?”
“爹,我把她惹生气了。”闷闷地声音传来。
“知错就改呗,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少惹你娘生气,后来——”不过夫妻之间的这个床头打架床位和,儿子这么小,跟他说这些好像不太好。
他脑中琢磨了一阵,循循善诱:“男子汉嘛,心胸要开阔些,自己知道错了就主动改,该低头的时候不好梗着脖子。”
谢瑾瑜下巴搁在马鞍上,闷闷不乐:“我话说重了。不应该那么说她……”
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谢恒摇头:“她不是一般女子,心胸不会那么小的,不会跟你一般计较。”说道沈芳,他心里其实很佩服这样的丫头。
“你有没有想过长大后要做什么?”一般的庸庸无为凡夫俗子恐怕接不住那丫头啊,儿子好像有点上心了。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爹你功高震主,我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做一个纨绔最好吗?”
谢恒被儿子这副理直气壮的态度气乐了,“好男儿志在四方,难不成你还想当一个斗蛐蛐不学无术的纨绔?”
谢小侯爷双手撑着下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爹:“我太出息了,将来不是给咱们家惹祸嘛。”说完还长叹了一声。
谢恒心里一开始只觉得儿子这番少年老成有点好笑,刚要笑,又忽觉一丝悲凉遍布心头。
是啊。自己尚且都如此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伴君如伴虎啊。
“爹老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再兴祸事,如若我爬不起来了,江山换谁来守护?”
谢瑾瑜本来想说爹你不老,刚要张嘴,却不经意间看到爹鬓角生出的白发,话就憋在了嘴里。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上头想要杀你,你是忠是奸,是能还是庸,都难逃一死。”谢恒想到这么多年和宁帝一起打江山,他心甘情愿守护着大好河山。宁帝让他做什么,他从来不会犹豫。
“如果你有能力,起码还有抵抗的能力。所以不要让自己做一个庸碌的人浑浑噩噩地过这一辈子,如果你心中有抱负,就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实现他。”
“可——将来如果是太子哥哥荣登大宝还好,要是别人,我手有兵权,不会被猜忌吗?”谢瑾瑜小脸都皱成了一团,显然这个问题他想过很久了。
“太子登基,你给你太子哥哥守国门,换成别人登基,你就守护好江山百姓。你如果有实力,起码上位的人动你时候会忌惮些。如果你庸碌无为,也许会不被猜忌,也或许会被赐毒酒一杯。你心中有抱负,却装得碌碌无为,自己一辈子也过不好,万一敌军来袭,提枪上马,你连枪都提不起来,软脚虾一般,岂不是引颈就戮?”
“爹说得对!”谢瑾瑜眼睛闪闪发亮:“我还是要当一个有用的人。”
“是啊,这样才能配得上任何一个女子,否则人家好女人为何嫁给个窝囊废嘛。自古都是美女配英雄,你看哪个美女配熊包了?”
谢瑾瑜惆怅来得快去得也快,起身时候连后背都比平常要直了许多。
谢恒欣慰地揽着儿子肩膀出门,心里还想,再过几年,就得仰望着儿子了。
两人迈过门槛,谢瑾瑜抬头对他爹说:“不过错了就是错了,我待会写个道歉信,爹你能帮我送到沈芳的手上嘛?”
谢恒也端正了态度:“一定,爹一定给你送到!”
养心殿
宁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几番人马吵成一团。他们今天讨论的中心论点就是围绕着方九城该不该杀。
之前参方九城的折子他留中了。他内心是倾向杀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不表面态度。
所以有人继续上折子,要求严办,也有人上折子求情。
太子当然时求情的那派人马,不过有意思的是,太子手下的人却并没有全部站在他这边。奏请杀方九城的人也不少。
这让宁帝有点看好戏。太子显然没想到属下能跟他唱反调,不可置信的瞪圆了双眼。
宁帝心里窃喜,脸上云淡风轻。
奏请严办方九城的,首当其冲的是魏温,这个早在他意料之中,魏温中正刚直,不会替方九城求情。
可当他看到魏温的爱徒给方九城求情时候,微笑的嘴角顿时有些僵硬,他不留痕迹地看了魏温一眼,魏温似乎感受到了,仍然是耿着脖子跟给方九城求情的人互相对骂着。
一时之间,这养心殿居然比街头的菜市场还要热火朝天。
这些文人们吵架,引经据典,句句没有脏字,却又句句戳人肺管子,各种派各种人各种态度,吵成了一团,最后太子都恨不得下场跟属官掐架,魏温学生都跟魏温犟了起来……
宁帝渐渐没了看好戏的兴致,只觉得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脑瓜子嗡嗡嗡的,耳朵也被吵得耳鸣。
因为最后理辩不过,就试图用声音盖过,最后两方几乎是扯着嗓门喊。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呐。
是法大于情,还是情大于法。宁帝都要被他们绕进去了。
宁帝抬头望天,两方说得似乎都有道理,他个人倾向于杀了方九城,可看看太子激动得,争得脸红脖子粗,一向温和稳重的太子都急得跳脚了,估计自己驾崩了他都不会这么激动。
宁帝一时间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吃味。
孽子啊。
他忍了又忍,余光不经意一扫,三皇子李莱老神在在的在那闭目养神,在这殿中吵闹众人就显得极为明显,他仿佛对周遭的吵闹,丝毫不感兴趣。
“李莱,你来说说你的看法。”被父皇点名,李莱似乎很意外,忙从瞌睡中醒来:“父皇英明神武,自有决断。”
这不着痕迹的马屁拍着,宁帝都被气笑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英明神武,什么时候决断了。
“那依你之见,方九城该不该杀?”
众人争吵都停了齐齐地看向李莱,李莱顿觉头大如斗:“依儿臣之间,该杀!”
众人倒吸声音没等响起,却又听他继续说道:“……也不该杀。”
得,又是个两头不靠,见风使舵的。
“依照律法,他自作主张十个脑袋也砍得。可事出有因,他的所作所为又确出自爱民之心,这一腔热血不该用冰冷的律法使之冷却,满腔报国之心和满腔的爱民之意不该断绝。”
宁帝看了这个儿子一眼,随着他话落,太子也直叫好。
魏温打了个哈欠,又低头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宁帝见一时之间也争论不出个答案,便叫散了。心里本来执意杀方九城的决定,动摇了一二。
杀了他,反而助了他在青史留名了。自己反倒落了个昏君的下场,宁帝摸索着下巴,不能便宜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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