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断章
加格玛山脉,市立档案馆,中午十二点三分五十一秒。
“林博士,您好。”接待人员露出了一个微笑,将证件还给了所长。
研究员,级别一级。
不知道是组织对于加格玛山脉引起了过分的重视还是什么原因。
他从前接待过的大多数都是d级调查员。
一级研究员这种身份还没有见过。
组织绝大部分人员可以被分为调查员和研究员,调查员的工作是实际考察和收容,研究员的工作是后续观察和记录分析。
调查员以军衔尊称,研究员则被称为博士。
“您一个人进入加格玛山脉么?”接待人员问道。
“从前有探索过么,记录可以给我看看么?”所长平静地问道。
“有。”接待员说道,“一共来过五次。”
“所以没有收容成功么?”所长问道。
“是的。”接待员低下了头。
“那么没有封闭区域么?”所长说道,他既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语调的起伏,“如果有了这种恶□□件的话,我们的工作可以说多少人的努力都被清零了。”
“刚刚所长吓得我没敢发弹幕。”
有的观众打道。
“是的,所长好像生气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感觉所长很吓人。”
“头一回感觉所长不愧是所长。”
青年微微扶了扶眼镜,他穿了一套淡蓝色的冲锋衣,在室内的缘故,拉开了拉链,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马甲,整个人看上去一丝不苟,带着一股淡淡的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的气息。
“我们的确封锁了,但是登山队,”接待员叹了口气,“您也知道,不可抗力,我也不狡辩了。”
“给您,您需要的资料。”
“前五次调查员的结果。”
所长拉开了密封袋,里面依次按照日期封存着五份资料,有的明显受潮后烘干,有的还沾着血迹,有的皱巴巴的。
他拿出了第一份。
来自d级调查员,桐山下士。
1973年7月21日,d级调查员,桐山下士
加格玛山脉依旧有处女峰存在,而周边的村庄残存着奇怪的信仰。
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借宿在一个村民的家里。
他是一位制琴师,颇负盛名,他告诉我,在加格玛山脉出产一种木料,在小提琴市场上十分受欢迎,并且邀请我观赏了他被人预定的刚刚做好的小提琴。
如所有知名制琴师一样,他所制作的小提琴也有独特的标记。
有些制琴师会雕下自己的姓氏首字母,或者落上自己的签名。
也有些人有特殊的徽章。
我注意到他每一把小提琴上,都有一个特殊的图案,是一只兔子,但是这兔子有着冰雪一样的翅膀,将自己团绕成了雪片一样的形状。
“请问这是您的徽章么?”我询问道。
然而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某种虔诚而狂热的神情。
“不,这不是我的徽章。”他说道,“这是这里的神明。”
“这里的木料就是普通的松木,但是因为生长在加格玛山脉上,受到了祂的眷顾,所以才会受欢迎。”
“所以这种松木在哪里才可以采伐呢?”我问道。
老人报出了一个位置。
我突然意识到,这种松木正是生长在那座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处女峰上的。
“请问您是如何找到它们的呢?”我问道。
老人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
然后他生气了,他挥动着双手。
“他们这些混蛋,我好心告诉他们,只要跟着蓝色的兔子就会安全,但是他们说我要铲除竞争对手。”
“他们还把我告到了法庭。”
“我已经七十三岁了,我每一次进山,都跟着蓝色的兔子,我还活着。”
“然后那个法官对我说,世界上根本没有蓝色的兔子。”
“他没有办法帮我恢复名誉,他还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我花了不少力气让他平静下来,喝了一点水。
他依旧在喃喃自语着蓝色的兔子。
1973年7月23日,d级调查员,桐山下士。
我进入了加格玛山脉,我看到了清澈的溪水边有蓝色的兔子。
于是我跟随蓝色的兔子进入了山脉深处。
1973年7月24日,d级调查员,桐山下士。
蓝色的兔子将我引入了无穷的恐怖之中,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暴风雪,是红色的,仿佛冻成冰晶的不是天上之水,而是什么生物的血液。
我在红色的暴风雪中迷失了。
然而我看到了一条不知道什么人留下了标语。
“请找到白色的兔子,跟随它躲避暴风雪。”
但是根本没有白色的兔子。
世界上,也许只有蓝色的兔子。
只有蓝色的兔子。
所长将记录重新密封了起来,然后扶着额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所以到底要不要跟着蓝色的兔子。”
“这个记录里的老头,是不是san值掉光了,已经成为□□徒了。”
“不好说,真的感觉很莫名其妙。”
所长将五封断章尽数看完了。
兔子,暴风雪,山洞,这都是他们提到的共同内容。
除却第一位调查员之外,其他人并没有提过那位老人。
而根据检索来的资料,这里的小提琴在八十年代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从这里出品的小提琴了。
“我已经快要不认识兔子这个字了。”
有的观众忍不住吐槽道。
“上面的san值快掉光了吧。”
“这明明是两个字。”
“你们为什么都在纠结这些细节。”
所长将资料全部拍照后归还了档案馆,当他走出大门的时候,雨又一次下了起来,他撑开了雨伞,踩着水,安静地走在因为下雨而变得嘈杂了的世界里。
他似乎总是会在下雨天出门。
青年站在了路边,看着公交路牌,这个的终点站将会到达距离山脉最近的镇子。
公交车停在了战力,他收起了雨伞,上了车。
青年坐在了窗边的座位,淡色的眼睛透过镜片静默地看着雨水凝成股流下来的玻璃窗。
他很喜欢看雨。
很多人都觉得他看着雨的时候,似乎在看着什么值得怀念的东西。
或者是什么非常亲切的东西。
公交车到站了。
雪山蜿蜒在天边,如所有的描述那样,这是一座优美无比的山脉,而流出的溪流是澄澈无比的清水,郁郁葱葱的树木错落有致,让人丝毫不能把它和什么恐怖的地方联系在一起。
“如果没有古神的话,这里是不是就是个旅游景点了。”
“我觉得有古神也可以是旅游景点。”
“前面的,多余的命可以捐给我。”
所长找到了一个小小的乡镇超市,然后走了进去,在进山之前最后买点物资吃顿饭。
他要了一份热腾腾的配上奶油土豆泥的奶酪汉堡肉,在塑料小餐桌旁边坐了下来,一边看着远山的风景一边吃着东西。
“先生是来登山的么?”老板娘问道,这是一位大概六七十岁的老人,看着十分的慈祥和蔼,一头银发。
“算是吧。”所长回答道,将相机解了下来,防止压到。
“您是来拍山神的么?”老板娘问。
“我觉得所长甚至可以拍死山神。”有的观众发道。
“拍死山神,未曾设想的道路增加了。”
“不是。”所长说道。
老板娘出了口气,“前段时间,一个非得要去登山的队伍出了事。”
“我是去调查这件事的。”所长坦然地说,“组织上派我过来的。”
老板娘显然吃了一惊,她转过身走开了。
“震撼老板娘一百年了属于。”
“所长啊,为什么你总是这么诚实。”
“我觉得,好像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然而过了大概十分钟,老板娘端着另一份汉堡肉回来了。
“请您务必多吃点,还有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和我说。”她慷慨地说。
所长微微地抬起了头,“唉?”
老板娘别过头笑了笑,“没关系的,您尽管开口好了。”
“我其实也想拜托您一件事。”老板娘笑着说,“我父亲曾是位有名的制琴师。”
“后来他们说他害死了人,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他一直说,他没有说谎,如果跟着蓝色的兔子,谁也不会死。”老板娘说道,“您听说过蓝色的兔子么?”
所长坐直了身子,“有所耳闻。”
“所以您既然是来查这件事的,请务必还我父亲的清白。”老板娘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在某一天进山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我接触了其他的调查员。”
“他们说,如果山里真的有古神的话,那么按照常理来说,古神是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的。”
“后来一些媒体和闲人都这样写,我父亲是个笑话,崇拜邪神,引人给邪神祭祀,然而终于找不到游客了,所以他自己被邪神吃掉了。”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所长放下了叉子。
然后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会尽力的,”他说道,“令尊既然多次出入,除了跟着蓝色的兔子这个要诀之外,还有什么留下来的方法么?”
“他说,要尊重神明,从内心深处尊重,比方说神明降临的时候,闭上眼睛,不要去窥探。”老板娘说道。
“我记住了。”所长轻声说道,“谢谢。”
然后他认认真真地坐正了身子,开始继续切着那块汉堡肉。
最后连汤汁都擦干净了。
他开始了下一块,也吃的一丝不剩。
所长背起了登山包,向山脉走去。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两尊兔子的雕像,穿过雕像,静谧的山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再往深走。
突然直播间的屏幕飞过无数弹幕。
“天呐,蓝色的兔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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