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打入尘埃
事情的一开始，是几个女孩在小树林玩耍时看到地上有一条蛇。
起初她们很惊慌，尖叫声吸引了运送体育器械回器材室的体育委员几人。
大胆的男孩们拿着木棍靠近，这才发现蛇已经死了，它不到一米的身体软塌塌的趴在那里，也许是被砸死的，身上有凹痕，也许是生病死的，它整个看起来很瘦弱。
有的男孩觉得无趣离开了，体育委员犹豫要不要报告体育老师，免得吓到接下来过来上课的同学。
这时候许青青几人嘀咕几句，于冉站出来说：“等一下，我们偷偷把这个蛇拿到教室里去吧！”
体育委员有些疑惑，“拿教室去干嘛？”
女孩们捂着嘴笑，于冉兴奋地盯着地上的蛇道：“拿去吓唬吓唬项白茸她们，姐妹两个整天鼻孔朝天不理人，可讨厌了。”
体育委员作为男孩子，其实不太关注女同学，在他的印象里那两个新来的女生远没有同样新来的郑容与有意思。
不过女孩们讨厌两个女孩，体育委员也不喜欢她们，郑容与跟她们太亲近了，体育委员觉得这样很没男子气概。
正好今天郑容与不在，吓唬吓唬两个女孩也不错，体育委员当时是这么想的，没多大恶意，但是也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有什么关系。
一条死蛇罢了。
他把器械交给其他同学去处理，自己用木棍把蛇的尸体扒拉到塑料袋里，趁大家还没回教室，跟于冉她们把死蛇丢到项白茸桌上。
看起来似乎是于冉主导的，许青青唯一一次做什么，就是把装蛇的塑料袋扯掉，当时她也没说话，就是哈哈笑。
大家都在笑，似乎这一切很好玩。
项白茸回到教室果然吓了一跳，大家围在她桌前都不敢靠近，“项辛夷”跟着她过来，看到桌上的蛇，皱着眉想用扫把将它扫掉。
“她”表现得太淡定，甚至还能安慰项白茸：“别怕，是死蛇。”
“她”神色冷静，拿着扫把的手也很稳，让原本有些害怕的项白茸也冷静下来，觉得让妹妹动手实在有伤姐姐的面子，想把扫把接过去。
这就和许青青预料中的场景不相符了，她想看到的是惊叫和继续大笑，不是这对姐妹好像胆子很大一样，在同学们惊叹的目光中处理掉这条蛇。
所以她一个上头主动开口道：“你们边境省的人不是什么都敢吃吗，这条蛇拿回去煲汤咯！”
她一边用假音说话一边夸张的翘起兰花指，似乎在模仿什么电视里的人物，同学们的目光被她吸引，注意力从项白茸姐妹勇敢处理死蛇转移到她们是边境省来的，说不定真的会吃蛇。
城市中的小孩无意识嘀咕了一句：“噫，这么恶心怎么吃。”
下一秒项白茸丢掉扫把扑向做作的许青青，对着她的肚子就是一拳。
许青青整个人都被打蒙了，摔倒时只来得及拽住项白茸的胳膊，大力之下两个女孩都滚到地上。
同学们哪里见过说打架就打架的女生，许青青挨了几拳才反应过来要反抗。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郑容与也懵了一下，项白茸这个打架小能手向来知道怎么迅速建立优势。
所以等被压在地上的许青青想反抗的时候，只能伸出手去抓挠，郑容与怕即将开机的项白茸受伤，下意识去帮她挡。
结果就是不擅长打架的郑容与被挠了脸，又被地上的许青青踹了一脚没站稳摔了，项白茸见状下手更狠，许青青终于被打哭，她的小姐妹也终于反应过来要上去拉架。
打架是不敢打架的，项白茸看起来那么狠，比她高的许青青都被打哭了，万一上去也被打了怎么办。
有的人甚至都只敢在边上喊两句“别打了”、“快去找老师”。
最后三个乱成一团的小孩是被老师拉开的，卞老师过去时还能听到项白茸厉声喝问：“你还敢不敢做坏事！”
在卞老师的叙述中，他对大家说的是：“我拉开项白茸的时候，她还在骂许青青，问她还敢不敢。”
项白茸只觉得这句话不对，作为成年人的郑容与是足够敏感的，立刻纠正卞老师的表述错误：“姐姐当时问的是‘你还敢不敢做坏事’。”
项辛夷也顶着郑容与的身体说：“最近白茸整个人都很消沉，在学校里没少被许青青刁难，只是她都没告诉家长。”
要不是有张龙导演的戏从天而降，哪怕项辛夷有心安抚，项白茸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重新恢复自信。
她都不敢当着许青青所有朋友的面说狠话报复，当时去气许青青都是找了她一个人的时候，项辛夷虽然觉得这种语言上的打击很孩子气，可是项白茸的心结确确实实在那之后就解开了。
没想到即使这样的言语仍然能刺激到许青青，让她下手做这样的事。
爱德华拧了拧手杖，眼神扫过互相看不顺眼的许青青和于冉，看向傅副校长：“在老师看不到或者说不愿看到的地方，有多少个学生像白茸一样，被欺负也只能忍气吞声，被伤害到最重要的人才动手反抗。”
他中文说得极为流利，如果忽略他外国人的外表，语音语速和表达和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华国人没有区别。
甚至他更了解怎么用语言为自己建立优势，“这一次是两个女孩动手，下一次如果是两个更高大的男孩呢？或者其中一方用另一种更极端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呢？”
他要将这件事引向校园暴力和反抗校园暴力来减少项白茸主动动手的影响。
傅副校长明白爱德华的意思，他说得也没错。
两位警察听完全程其实也有自己的判断，你说项白茸打架不对，可是她整个行为又有合理动机，不正当，但是它顺理成章。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校园暴力，作为施暴者、受害者或者旁观者……
卞老师还想开口说什么，傅副校长已经先一步开口打断了他：“这件事，确实是学校失察。”
她对刘副校长使了个眼色，刘副校长沉默了一秒，点头道：“确实，卞老师不太适合做班主任，学校因为人员紧缺让他来带班，他自己的事情太多，难免顾不过来。”
所以不是学校的错，学校就算错了也是因为人手不够所托非人。
卞老师这才意识到什么，可是这时候已经没有他再说话的位置，他之前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傅副校长断定他是个只会火上浇油的猪队友。
许青青的母亲还想挣扎，她是个正常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教育处许青青这样的性格，她也有自己的习惯。
她再次哭泣起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承受了巨大的打击：“我们青青也只是嘴上说说，从来没想伤害谁，她被打得身上全是淤青啊！”
她说着歇斯底里的想要掀开许青青的上衣和裤腿让所有人都看看。
“妈！”许青青大声尖叫起来。
在场的男性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挪开视线，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傅副校长好歹也是教育工作者，急忙上去将许青青护住：“家长您做什么呢？这里这么多人您别掀孩子的衣服！”
“她身上那么多伤！”许青青的母亲也跟着尖叫，“她才是想打死我们家小孩！多大点事她想把青青活活打死！”
场面再次失控，甚至刚才还隐约支持项白茸她们的警察也面露不忍。
项辛夷刚才并没有挪开视线，她潜意识里还觉得自己是女的，看到一个同性的身体并没有觉得突兀。
她拉拉爱德华的衣袖，用周围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稍后我们家的医生到了，可以给许青青同学一起检查吗？”
爱德华与她对视两秒，看出项辛夷的自信，颔首道：“当然宝贝。”
他对稍微愣了一下的许青青母亲道：“如果不放心，我们现在也可以去医院做检查，您指定任何一家医院都可以。”
“去第一医院！”许青青的母亲立刻道，“我要做伤情鉴定！”
她听了所有人的描述，加上刚来时确实看到许青青衣服上粘了血迹，听说都被打出鼻血了，一开始去女洗手间看，许青青身上也有些淤青。
她的女儿是被打的一方，肯定伤得最重！相比之下对面只有“项辛夷”稍微受了点伤，项白茸还好端端的呢！
爱德华微微挑眉，听律师给他稍微说了一下帝都第一医院的权威性，这才点头同意：“可以，医药费我们这边出，做全身检查。”
许青青的母亲信心满满，众人又往医院去。
于冉等几个学生现在已经不想跟许青青扯上关系，加上不想去医院耽误回家、让父母知道学校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完全不想动。
傅副校长看看这凑成几堆的学生，为她们的天真摇头，倒也没勉强她们现在跟着去。
许青青的母亲满以为这件事一定会倾向她那边，怎么不想想如果权威医院检查没有问题，爱德华再回头继续追究许青青恐吓同学的问题，到时候她还能拿什么去反驳。
项辛夷正是了解项白茸动手的深浅，加上看清楚了许青青母女的自大，所以才看起来稍退一步提出帮她们做检查。
项白茸在边境省打的架多了，从来没引发重大关注，就是因为她多少有些天赋异禀，下手又黑又狠，当时疼得难受，但其实不会受什么伤，项白茸没少就此跟项辛夷和杨逍炫耀。
这次也是一样的，她确实很气，可是也确实还清醒，所以下手也还是一样的当时疼得许青青直哭，也会有一点点不明显的淤青，但是到医院以后已经看不出来了。
“她都被打到流血了！”许青青的母亲还在挣扎。
看惯了生死的医生淡定地坐在办公桌前，言简意赅的回应：“是磕了一下流的鼻血，检查过鼻腔了，没有问题。”
帝都第一医院是她自己提的，医生相比爱德华这几个陌生外国佬反而跟她更熟悉一点，不可能说假话。
当然，他们的熟悉也不足以让医生当着警察的面撒谎。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许青青母女一扫一开始的得意，此时都显得有些颓唐。
爱德华顺手给三个小孩也都做了检查，确定都健健康康，现在倒是心情不错。
所以他甚至是笑着问许青青的母亲的：“现在我们可以解决一下您的孩子伤害、恐吓我的孩子的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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