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帝

　　天界领袖帝释，自开辟鸿蒙以来天界的统治者，此刻正扶着白玉栏杆，极目远眺。空中一条金色小飞龙缓缓降到他面前，他伸出手摸了摸金龙头部，扯了扯龙须，将耳朵贴到龙口前。片刻后，他眉头锁起，低沉说道：“抗旨不遵，差点坏我大事，持国当诛。”他按下怒气，吩咐小金龙：“朕知道了，告诉夜游神，看紧阎眇。”金龙摆摆尾巴，腾空而去。

　　自天魔大战结束以来，整个天界的情报网只有一个任务，跟踪汇报魔族公主阎眇的行藏和动向。天界的情报头目夜游神很疑惑天帝要他们搜集来这么多阎眇的情报，却并不采取任何行动，到底是要抓她呢，还是怎地。鉴于天帝强硬暴力的统治风格，他不敢提出这个疑问，就这样整个天网就这一个任务执行了万年。

　　天帝低头思索着刚才金龙送来的消息，令丘山崩，秦修身死，枭九重伤，血砗磲和万宝伞倒是拿了回来，只是他要这两件法器也没什么用处。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或许可以用此办法吧。他又仔细想了想，确定无误，嘴角才微微上扬，挥手招来另一条金色小飞龙，道：“速召太白金星。”

　　他想，既然她要来天界了，那自然是要去会会她的，况且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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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帝坐在凌霄宝殿中，对面站着他唯一的女儿吉祥天女。吉祥天女神情倨傲，毫不畏惧自己的父亲。大声说道：“父亲，既然你要为他娶亲，那新娘就只能是我。”吉祥的性格像极了他的第一任妻子西王母，固执而强硬。

　　“吉祥，你知道他本意是要娶长右的吧？”他看着自己的女儿，颇有耐心地多问了个问题。

　　“我知道，父亲，既然你不许他娶长右，他娶不了他中意的人，那他就应该娶我。”吉祥腰杆笔直，站在那里，像是一杆旗帜。

　　天帝觉得自己这女儿像个女将军，不像个小公主。“为何？”他问道。

　　吉祥掷地有声：“因为我是所有他不喜欢的人中，最能让他幸福的。”

　　天帝不语，良久之后，他微微点头，说道：“待他伤好，即办礼。”

　　吉祥喜出望外，感激地望向天帝，笑靥如花。

　　好久没见到吉祥这么灿烂的笑脸了，他想，自从他将西王母囚于巫山，吉祥对他一直是尊敬而疏离，这种发自内心的笑容真的是久违了。

　　吉祥离开后，天帝来到了须弥山天牢，此处天牢位于天界内的须弥山顶，笼罩在巨大的法阵中，法阵平常由七位星君看守，因为是天界看守最严的天牢，进得此牢的都是重犯要犯。此时天牢里并没几个犯人，因天界近年来一片歌舞升平，加上天帝的铁腕统治，很少有严重触犯天条的神仙需要被关在此处。天帝看着空空的天牢，想起曾经的两次天牢爆满都是由于他的妻子，嘴角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很快，他就在一位星君的带领下走到了天牢最深处，这里本是一个洞穴，改成了一间居室。枭九即被关在此处，他看上去还很虚弱，脸色苍白，走路气喘，然而目光却直视着天帝，没有半点畏惧。

　　“枭九，朕很高兴他们救下了你。”天帝道。

　　“谢天帝及众仙救我，只是不知为何救下小仙后，要将小仙关押在此？”枭九明显是在顶撞，语气生硬而无礼。

　　“若不关你在此，你会想方设法逃走，去找红酣。”天帝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年青人，义无反顾的年青人。

　　“为何我不能去找红酣？”枭九问得理直气壮。

　　“她是逃犯。”天帝答得理所当然。

　　“不，不对，你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逃犯，不然你早就派人去抓她了。”枭九急着抢白。

　　“噢？之前朕忘了，现在想起来了。”天帝平静地回答，他已经不想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了，直接说道：“枭九，朕希望你能担任增长天将。”

　　“我不当。”

　　“吉祥要嫁给你。”

　　“我不要。”

　　枭九的回答简洁有力，直接将天帝释放出的所有善意都拒之门外。天帝并不恼，他很讨厌做事拖泥带水，说话絮絮叨叨，枭九简单直接的性格一直挺让他欣赏。他知道枭九一定因为令丘山的事情在恼他，虽然他并未下令让天将们取出神器，但枭九不知道，他也不愿多费口舌解释。

　　“吉祥你可以不娶，但婚礼必须要办。”天帝望着枭九说道。

　　枭九神情很疑惑，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天帝摇摇头，道：“你不需要明白。”说完，天帝转身，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天牢。身后枭九在暴跳如雷，天帝也充耳不闻。

　　走出须弥天，天帝身在云端，看向下界的令丘山方向，远远地，并不能看清楚。他自然知道现在的令丘山是怎样的样子，当年阎眇毁了洞野山时也是一样地熔岩滚滚，火光灼灼。想到这里，他觉得应该去看看失去了家园的游奕灵官。

　　他召来侍卫，吩咐了几句。片刻后，侍卫回来，拿着一盏精致漂亮的玲珑琉璃灯，正是枭九房中所挂的那盏。前几日，这盏灯掉了一串珠链，枭九送到天界一位工匠处修复，因此而逃过了被毁的劫难。此次令丘山崩，枭九的房子自然也无法幸免，不少各神仙曾经的心爱之物都毁了，唯独这盏灯得以保全。

　　他带着这盏灯，来到了游奕灵官住处。门口的小仙童正在打盹，见到是天帝，赶紧毕恭毕敬站起来行礼。

　　“朕来看看灵官。”天帝语气温和地说道。

　　小仙童明显松了口气，忙给天帝引路。

　　“灵官近来可有抚琴？”天帝问道。

　　“甚少抚琴。”小仙童回答道。

　　“那吹箫呢？”天帝继续问。

　　“亦甚少。”小仙童回答。

　　“那近日都在做什么？”天帝语气带着忧虑。

　　“就每日喝喝酒，睡睡觉，偶尔读读书，和往日并无区别。”小仙童老实地回答。

　　天帝闻言，也不再多问。绕过一片竹林，看见林后露出一方小池塘，塘边坐着他熟悉的男子，手持一卷书，头发披散着，神色倦怠，目光无神。

　　“仙尊，仙尊，天帝来了。”小仙童赶紧上前禀告。

　　游奕灵官这才缓缓回过头来，起身向天帝行了个礼。天帝递上那盏玲珑琉璃灯，说道：“当年你输给增长的，他送给了他徒儿，这次他徒儿住处横生巨变，又给你取了回来，物归原主。”

　　游奕灵官恭敬地接过木盒，拜谢天帝，让小仙童将灯收好，苦笑一声说道：“我故居中所剩的也就只有这盏灯了。当年若不是输给增长，也得不到保全，真是世事难料。”

　　天帝“嗯”了一声，就在他旁边坐下，说道：“青云树与焦尾琴的际遇你都知道了吧？”

　　灵官深深地看了天帝一眼，道：“陛下洞悉一切，可知当年为何阎眇要毁我山毁我洞府？”

　　天帝道：“战火蔓延，万般不幸。”

　　灵官看天帝的眼神更深了，道：“不止于此。她毁我的家园，只是因为当时天界有谣传她私藏青年男子画像，众仙都在猜测那人是我。陛下，这么多年了，我斗胆一问，她毁我的家园，可是为了向陛下表示清白？”

　　这时，小仙童端来两杯清茶。天帝拾起一杯，抿了一口，满嘴含香。将茶杯放下，他的嘴角涌现出一抹玩味分明的笑，淡淡地说道：“茶很好，你想多了。”

　　灵官见状也不再多问，也端起一杯茶，捂在手中，悠悠地道：“青云树大概已随助他的菩萨去修行了。焦尾则早已成灰，山中那些可爱的飞禽走兽，树荫花影自然都不可能再回来，只是我依然想回到过去，我的过去囚禁了我的现在，实在可悲。”

　　天帝闻言，再次端起了茶杯，也紧紧握在手心中，道：“你可知那菩萨为何要助他？”

　　灵官继续看着小池塘的水面，摇头道：“我不知，这大概就是他的机缘吧。”

　　天帝发出了轻微的“嗤”地一声，放下茶杯，站起身，拂拂袖子，道：“朕走了。”

　　灵官恭敬地送了天帝至门口，开口说道：“这灯我已经输给增长了，理应归枭九。何况以前吉祥天女提过喜欢这灯，她又将嫁给枭九，我愿将此灯送于他们。”

　　天帝摆摆手，果断拒绝道：“不必折腾。”

　　灵官闻言，也不坚持，又躲回他的屋中。天帝站在门外，想起从前那个欢快不羁的灵官，喜欢独自弹琴吹箫，喜欢孤身游历三界，喜欢自己的山自己的家，现在却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天帝心中起了波澜。

　　当他回到凌霄殿，只身站在夜色中的后花园里，抬眼望向那一丛丛，一簇簇有着细长花瓣，血红颜色的花朵，那些花都是阎眇还在的时候种下的，整个花园中除了参天古柏就只有这些曼陀罗花了。魔界大败后，吉祥说这些花不好看，一度想要把它们全部铲掉，后来自己终究没有同意。这些红色的花朵随风摇曳的样子，很像他的悦意天妃，妖媚无双。

　　天帝突然眼神冰冷，猛地一挥手，一阵狂风席卷而过，所有的曼陀罗悉数被连根拔起，堆成一堆。天帝下令道：“来人，给朕整理干净。全部种上兰草。”

　　第二日，整个凌霄殿后花园中不再有一丝红色，棵棵兰草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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