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枭九 一

　　枭九第一日上班就旷工了。

　　他一大早来到东宫，就听到同僚们在议论太子亲点的宫女红酣要嫁给陈二公子为妾的事情。枭九仔细听了听，辨认出红酣即是自己当日遇上的长右。他向宫女们打听到太子妃带红酣去城中采购去了，立刻在侍卫长无限鄙视的目光下请了个病假，说自己肚子痛，去茅房中仙遁了。

　　很快他在市镇中看见了普通装扮的太子妃和身边的红酣，还有旁边隐藏着的数个大内高手。红酣脸上神色如常，倒是太子妃一直面带喜色地和她说笑。

　　“红酣，原来你是要嫁给那陈二公子，我多次听太子说他才华很好。”红酣笑而不语。

　　“你藏着掖着的心上人就是他咯，你倒是厉害，还演上这一出大义公主，兄妹情深的。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当你至交好友，一定给你备份大礼。”叶言继续点评道。

　　“谢过太子妃殿下，我没啥想要的。”红酣依然礼貌微笑。

　　片刻后，她二人分开了，叶言带着几个随从继续朝市集中走去，红酣则往另一个方向而去，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枭九跟上红酣，见她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走着，很是无聊的样子。他轻念了个小咒语，一阵风吹过，红酣身后的两个大内高手已经倒在一旁地上睡熟了。他一把将红酣拉到了河边石桥下方的安静无人处。

　　红酣面色惊恐，回过头见到是他，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吓死我了，小九九，我还想是有人来抓我了呢。刚还疑惑除了你，谁能有这么快的移动速度。”

　　“自然没人能比我快啊。话说我听说你要嫁给什么陈公子？有没有搞错啊？”枭九瞪着大眼睛，浓浓的眉毛拧在一起，拧成了一个问号。

　　“你怎么知道了？”红酣面色平静，好像这事儿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哎，不是，你是真要嫁啊？你是不是被关五百年没功力了？没事啊，我来了，我带你走啊。”枭九看着眼前宫女扮相的红酣，楚楚可怜的样子，突然特别想揽她入怀。

　　“小九九，我懒得跑，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嫁人，随便嫁嫁也不碍事的。”红酣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可是你干嘛要听人间皇帝老儿的旨意随便嫁一个凡人，去哪不都挺好么。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令丘山，我在那盖了个房子，给你准备的。”枭九觉得以长右的脾性对于这种奉旨成婚的剧目肯定是摔个稀巴烂才对，不砸场子已经很不错了，哪里会老老实实配合着上花轿扮新娘。大条的神经偶尔也有对路的时候，枭九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陈二公子可是当年韩禾？”

　　红酣转过身，望向奔流的河水不语。

　　枭九顿时觉得非常非常不痛快，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痛快的地方，他觉得火气在他身上每一处地方游走，越积越多，越来越热。他不自觉地又握上了腰间的短剑，心中怒火难平。为什么过了五百年，长右还能遇上那贼人韩禾。

　　红酣转过身，望着他，将手按在了他握剑的手上：“你可别没事跑去杀他，杀他一个凡人也没什么意思。况且，你不总说，你的煜殇剑不屑于杀凡人么。”

　　不知是红酣的话还是长右握在他手上的手起了作用，枭九平静了下来，五百年前都忍住了没杀他，五百年后他恐怕都不记得长右是谁了，还杀他作甚。他松开了握剑的手。

　　“我只是觉得很荒谬，五百年前我喜欢他，三界都来反对我，五百年后呢，人间皇帝却命令我嫁他，我想知道这戏演的是哪一出。”红酣似乎在解释给他听，也想是在解释给她自己听。

　　其实，他从来都不需要这些解释，红酣觉得开心就去做好了。虽然他不爽她出嫁，但反正在他心中人间的婚嫁都不作数。只是想到那个韩禾，他心中就万般不喜，当年就看不顺眼，过了五百年，估计还是一副讨嫌样。想到长右还要和他朝夕共处一段时间，他就不痛快。

　　“小右右，那你就随便嫁嫁，反正我也不介意。你玩够了，就和我一起走。”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要是看那厮太不顺眼，随便杀了也行，反正也是逃出来的，多杀个凡人也没什么。”

　　枭九留意到红酣的肩膀似乎抖了抖，他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惹得她不开心了。他赶紧掏出一包桂花糕，塞给红酣：“看，我刚刚在那家门口排成长龙的糕记王买的，我听人说啊，这是祗州最好吃的桂花糕。本来我想施个仙术弄两块过来得了，后来想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又给那老板的银钱箱里偷偷塞了几两银子。”

　　红酣接过桂花糕，取出一块递给枭九：“喏，给你，你去哪里偷了银子来？”

　　“我以前什么时候偷过银子啊，我直接拿东西走不就行了么。”他嘴里含着桂花糕，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过以后就不随便拿啦，堂堂天界第一神箭手荷包空空多不好意思，看，我有钱啦，这是我赚的，你那个太子给我的。他叫啥来着？庄信，对，对，太子庄信给我的。现在我是东宫侍卫。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

　　他得意地看着红酣，正要变出侍卫服给她看看，问问她自己穿侍卫服好不好看，却听见红酣小声说：“你身为堂堂天界第一神射手，第一天上班就翘班就好意思了么。”

　　枭九顿觉尴尬，立马消失。

　　他精神抖擞地回到东宫，向侍卫长回报说身体好了，继续值勤。面对众侍卫怀疑的目光，他淡定自若，他想天界那些八卦神仙们的如炬目光自己都抗住了，还在乎你们这些凡人么。

　　当年他再次修炼完毕，随师傅游历天界，听说天帝的灵兽长右私自逃去人间了，看管长右的仙子说长右修行不持重，心术不正，所以下凡去祸害世间了。他才不相信这套为自己失职开解的辩词，他想长右大抵是受不了人间美食的诱惑，去人间找好吃的去了。二话不说，他立即辞别师傅主动去凡间找长右。记得那日师傅摸着长长的白胡须，不断颔首：“我这徒儿，好胜心切，连输给那灵兽两回，怎么甘心，肯定要把场子扳回来不是？”语气中颇多欣慰，殊不知他早已一见长右误终身。

　　待他再次回到天界，已经是那个到处求人释放自己未婚妻的绿帽子少年了。师傅为此气得立下誓言，万年不见此不肖徒弟。枭九虽然对师傅心怀愧疚，但也无法违逆自己的心意，最后一次在紧闭的师门前拜别师傅，下到人间，直至今日。

　　想到此处，他挺起胸脯，对周遭的同僚点头微笑，大拽拽地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天界第一神箭手枭九，从今日起，为太子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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