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浮生若梦之谢家宝树 五
顾恺之的房间里，顾盈强打着精神等着顾恺之作画，顾恺之忠实的书童铭勤和谢玄的车夫兼长随现在看起来还兼着书童的明允较劲，一个比一个腿脚麻利。另一边，谢玄正和顾恺之一同谈论画作。两人看得是顾恺之一直在画的一幅山水画，谢玄纤长的手指指着其中一处地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长康想在这里添一个人。”
“幼度猜的不错，这里是该有一个人的，只是还想要在观察几天，所以迟迟未下笔。”
“那现在？”
“现在我已有十足的把握了。”顾恺之胸有成竹“铭勤，研墨！”
“诺。”铭勤喜笑颜开。
“还是我来吧，好画必得有好墨。”谢玄只是向前移了一步就挡住了铭勤的路，左手拢起了衣袖轻轻研墨。同样都是研墨，顾恺之和谢玄表现出的感觉却是截然的不同，顾恺之显得悠闲，谢玄则更为大气。
顾恺之还是一边讲一边画，顾盈在一边看得头昏脑涨，整个人都要睡着了却只能强撑着。不是顾盈不想跑去休息，只是因为她怕谢玄，谢玄身上有士族固有的傲慢和凌厉，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顾盈不自觉的想要努力在他身边抬起头。
杏儿端了一盆水进来，另一名听铭勤说叫阿萝的侍女跟在后面，杏儿一进来就开口问顾恺之“恺之小郎君，很晚了。”
顾恺之没有抬头，直接说道：“水放下，你们下去吧，铭勤也下去休息吧！幼度你呢？”
谢玄声音沉稳“等你画完吧！明允，你也先去休息吧！”
杏儿她们想必已经习惯了顾恺之彻夜的作画，很自觉的放下东西离开了。顾盈目光炯炯的看着人都走光，困意又上一层楼。
又不知过了多久，顾恺之放下笔，喝了口水对顾盈说道：“小妹先去休息吧，人物你不要急着学，早些休息。”
顾盈愣住：“你还不休息？”
顾恺之“嗯”了一声，“快画完了。”
“那我真走了。”
“去吧去吧！”
顾盈走出房门，关上门才发觉有些不对，忘记跟谢玄告别了，不知道这个行为在谢公子眼里是不是罪大恶极。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明月高悬，顾恺之精心勾勒着笔下的人物，那是一片花海，花海中的女孩子对于整幅画小的不能再小，可是一双眼睛却集中了整幅画的亮光，那是毫无拘束的，自由的目光。
“是顾小娘子。”谢玄语气肯定。
“那天我去看师傅，途经一片花海，真后悔没带她一同去，便一直想着能做一幅画送给她。”顾恺之的语气中带着愉悦“小妹比花夺目的多。”
“难得长康你率真随性，一个普通的女子也能被你视如珍宝，待她如亲生妹妹，换做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谢玄的心里一直希望有一个女子，出身于顶级的士族，有姐姐谢道韫一般的才华，性情温柔大度。就如同叔父和婶婶一样。
顾恺之搁下笔微微的笑：“人生如戏，缘分这种东西总是让你想象不到。”画上的女子眉如远黛，发如泼墨，一身广袖长裙，身姿窈窕。顾恺之盯着画看了片刻，叹气“今夜怕是画不完了，我的心里没有东西了，现在画也是画不好的。”
谢玄点头：“昨夜我醒来还听见你为顾小娘子的讲解作画技巧，白日又舟车劳顿，想必你也累了。”
“谢家之宝树啊，想必画技也是不俗的”谢玄还没反应过来，顾恺之已经把笔递了过来“不如幼度为画进行最后的着色，不然明日我真的无法交差了。”
谢玄当时真的是鬼使神差的就接过了笔，嘴里还说着：“长康去休息吧，此处有我。”
大概所有的色彩就是在这天晚上被谢玄一笔一笔加上的。
顾盈第二天是捧着所有的头饰出现在顾恺之房门口的，古老的木门在推开的一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顾盈往里探了探头，轻声唤“阿兄”。
然后顾盈愣在当场，映入眼帘的是谢玄，披一件玄色裘衣，此时右手执笔，皱着眉头看着门口，看见顾盈之后，他立刻低下头，垂下了眼帘。“欸？”顾盈只是疑惑了片刻，立刻习惯性的说了一句“对不起，走错门了。”接着落荒而逃。
谢玄又添了几笔，搁了笔，看了一眼话，开口：“长康。”
“嗯？”模糊的呓语。
“长康，顾小娘子刚才来过。”
“啊？”软榻上突然坐起来一个人，由于起的太猛，他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打开，顾盈探进头来。
顾盈本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可是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走错门。再一次探进头来顾盈面对的还是谢玄，谢玄带着笑的眼。
“我....”不会又走错门了吧？
“你没走错门”谢玄的声音平平淡淡。
顾盈只是腼腆的对着谢玄笑笑，然后看见了顾恺之“阿兄”她跑过去，颇有些炫耀似得吧手里的发饰捧到了顾恺之面前。
“小妹”顾恺之打散了顾盈本来就散的不能再散的头发“你没有敲门。”
顾盈立刻争辩：“我看见房间的有光，以为你在读书，就不想打扰你。”
顾恺之抬头“幼度，帮我把梳子递过来。”继而又一次低头拢头发“你觉得我在读书，所以来找我帮你梳头，你就是这样让我读书的？”
无可辩驳的顾盈立刻转移话题：“阿兄已经画完了吗？”
顾恺之抬头看了谢玄一眼，他端坐着，看向别处，顾恺之只好放弃问谢玄，只是回答顾恺之：“应该吧。”
顾盈狐疑的看了看顾恺之，扫视书桌：“阿兄，你的画，你怎么会不知道？”
“幼度？”顾恺之问谢玄。
顾盈开始怀疑是谢玄最后画完了那幅画，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刚才谢玄在作画，顾恺之在睡觉。
于是顾恺之对顾盈说：“是幼度帮我着了色。”
“你答应过你要画幅画给我的。”他是真的没听说过谢玄这个人，好好的顾恺之的画作变成了谢玄的，档次下降了不止一点“可是现在却不是你亲手画的。”
“小妹，幼度的画技很好。”
“我要你画的。”
“好好好，等回了晋陵你随便挑一副画行不行？”
“好，谢谢兄长。”
谢玄突然起身，草草一揖“长康，我先告辞了。”
“幼度....”顾恺之站起来想要拦住谢玄。
门被关上，只留下开门声一直在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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