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再相劝
第二日。苍茫的天空在清晨时分就已经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一阵聚集了许久的雨水似乎要立刻倾泻而下。
碧螺梳洗完毕后，走进正房，就看见曲一映婀娜的背影。
此刻，她正用手轻轻抵着略带苍白的下颌，侧身靠在方格雕花窗前的木几旁。
她披着一件素色的碎花外袍，软软的裙摆随意铺展在冰凉漆黑的地面，被风微微吹拂着的顺滑长发遮挡住了她的小脸。只是静坐于角落里，就好似一幅冷艳别样的山水画。
“夫人。”碧螺向前了几步，轻轻开口。
闻言，曲一映原先僵硬的身子微动，又像是被人撞见了什么，她将身子朝里，慌慌张张地用手在脸上擦拭了几下。
“夫人，你怎么了？”碧螺走近她。
曲一映转过脸后，那苍白泛青的脸上，眼圈微微发红，浓黑的眼睫毛上还隐约沾着几滴晶莹的泪珠。而此刻正好有冷风从木格窗户吹进来，她无力地拢了拢衣裳，吸了吸鼻子，虚弱乏力地说，“没事，你把窗户关上吧。”
“是。”碧螺关上窗户，屋里的光线就黯淡了下来。曲一映的脸虽然白润，这时却泛着一点青，然后又随着那光芒的消失而渐渐沉浸在灰暗里。
她低垂着头，素色的袍子将她的脸色衬托得有些惨淡。
关于苏笙害她的事，她想了一整晚，直到脑子无法思考后才沉沉睡去。她本想质问苏笙，再痛骂他一顿，然后将他赶出竹宅。可她在这儿又没有几个朋友，苏笙与她相处时，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关心照顾过她。
寂静无声间，曲一映忽然语调苍凉，似问非问地道：“碧螺，你思念你的父母吗？”
听到这话，碧螺柔和的眼里上掠过几丝怅惘，她低低答道，“自然是思念的……”然后她仿佛想起了什么，语气哀婉地说，“这世间，唯有双亲才会毫无保留地对儿女好，也许，他们的付出谁也比不上。”
曲一映闻言，唇角忽然闪过一丝苍凉的笑意，“今日就让苏大夫不要来了，告诉他，我已经不需要他好心的治疗。”
“还有，下午你与影荷也无需去荷花屋，只是今晚再去替我找几本各国的史册便可。如果太晚了，你们就在那儿宿吧。”
“是。”碧螺答应着，“那奴现在就去西院。”
“对了，”曲一映叫住了将要离去的碧螺，“顺便你去问问钟离，为何都过了几天，君意还未从公主府回来？”她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擅自与皇后决裂，而给沈君意造成了麻烦。
碧螺闻言，看了一眼她，又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就走出了房门。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不过晚上又悄然停了。
在碧螺与影荷离开以后，曲一映就从座椅上起来，费劲地往走向大门。她推开房门，一阵凉风袭来，令她有些昏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放眼望去，地面全是清澈的积水与沾着水珠的落叶。
看见这么纯净的景色，曲一映带着些许苍白的笑颜逐开。
因为苏笙说她不能轻易动作，所以这些天她一直在房里呆着。而如今她以为是苏笙骗自己，便不再相信他的话，想要通过多多运动，慢慢使自己身体恢复。
她正流着汗水，咬着牙，踏出门槛时，忽然听见院内有脚步声。曲一映心里诧异，难道碧螺她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而抬头看向院子后，她却猛地定住了，像一座石雕般愣在了原地。
来人身着一袭月牙云锦，体型挺拔宛如云竹。此刻，就那么静静地立于雨后的院子中，那微带寒冷银丝的墨发，恍若雪水般洁白的面庞，干净得似乎要与整个洗尽铅华的世间融为一体。
“看来你在这儿，过得并不好。”他旷远悠长的声音响起，看着曲一映，注意到她的脸色正泛着青。
此时她光洁的额头还浸满了汗水，长发也湿漉漉的。她没有力气，便抵着房门，挺背直腰，又侧脸看向褚泽，强装镇定地笑笑说：“这还不是拜你们所赐！”
“如果不是你……”说着说着，曲一映突然感到头晕眼花，天地万物仿佛在一起打转，她紧紧抓住门上的木格，想要让自己身体有个支撑。
见此，褚泽上前几步，打算扶住她，“你误会苏笙，也误会了我，我们并没有做伤害你的事。”
“走开！”虽然浑身无力，可曲一映依旧往后退着，同时又倔强地盯着褚泽，纯黑的眼里开始闪现泪光，“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们！我以为苏笙对我好是出于真心，可他却利用我，控制我，害我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此刻她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疼得连说话都变得十分困难，可她却咬着牙死撑，苍白地道，“你不要碰我！”
闻言，褚泽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他沉默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又淡淡地道，“折磨自己并不会使敌人受伤。你不接受我的帮助，怎么来报复我？”
听到这话，曲一映的小脸上，泪水混合着汗水开始抑制不住地往下流，她清越的声音略带沙哑，哽咽地道，“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小家……”说到这儿，她泪眼朦胧，语调颤抖着说，“你能不能放过我？褚泽，难道你的心里，就不渴望温暖吗？”
温暖……
听到这两个字，褚泽神色如旧，只是那安宁的眸子里似乎有雪花在寂静中融化，一股若隐若现的悲伤浮现在他的双瞳之中，好像曲一映的话在无意间已经触及到他内心深处的伤口。
可没过几息，他又恢复了正常，“现在你的头疼，正是因为今日没有接受治疗，若你一意孤行，只会得不偿失。”
“接受治疗！然后呢？”曲一映见自己的求情没有作用，便瞬间冷下了脸，质问道，“然后是不是要一直接受你们的治疗，受你们的控制？我告诉你，以前的事我回忆不起来，也无法做你们的傀儡！”说完，她就不顾自己身子的无力与头脑的疼痛，强行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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