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真实的背面

　　曲一映拎着食盒，路过那片枯萎的桃花林，就到了篱笆围绕着的西院。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幽静的竹宅各处，散发出橘黄光芒的灯笼在晚风下轻轻摇摆，人影也随之慢慢晃动。

　　她走到院子的大门前，瞧见院门开了个小缝，好像有人正在里面说话。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苏大夫这儿？难道有人生病了？

　　不紧不慢地靠近那条细缝，她伸手准备推开门，却忽然听见有女子的娇嗔声传来。这声音清脆中带着甜美，恍若风铃摇摆，“苏大夫，小娥说的是真的，若是苏大夫愿意……小娥不顾一切都会跟着你。”

　　闻言，曲一映露出一副好奇又好笑的表情，她躬着身子，悄悄往那门里看，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在向苏笙告白。

　　在院子正中央，一个身穿黄衣的娇小女子正背对着院门，她个子比苏笙矮，也就仰望着他。

　　灯火下，像是在凝望着一位高不可攀的天神。

　　而苏笙此时低着头，盯着地面，又因为是黑夜，那素日温和淡然的脸上，让人看不清神情。

　　曲一映本想再推一推这院门，希望看得更清楚一些，可却怕门会发出声音惊动了他们。

　　这时她正左右换着角度，陡然听见苏笙开口说话，那微带缠绵的嗓音，温柔得像是面对自己深爱多年的人：“小娥，其实我也……”

　　曲一映诧异了，原来总是一副心如止水般模样的苏笙还会这样说话。

　　听到这儿，她忍不住笑起来，又赶紧捂着嘴不想打扰他们。

　　退了几步，站在门口。曲一映埋头看了看手里的食盒，里面的梅花糕还带有一些温度。她想着，既然苏笙已经有了心上人，自然会有人给他做糕点，便开心地将剩余的梅花糕拿出，一边吃着，一边往回走去。

　　就在她离开的那一刻，门稍稍晃动的瞬间。

　　苏笙的视线从缝隙这边移开，那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温柔立即褪去。他严肃地望着小娥，“小娥姑娘，你还太过年幼，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感之事，我们也不合适。更何况，我终生都不会娶妻。”

　　闻言，小娥原先满含期待的眼神黯淡下去，不过一会，她又红着脸，娇羞地抬起脸，“大夫不娶，我也不嫁，若是大夫终生不娶，我便终生……”说着说着，因为太过于害羞，她竟然孩子似哭了起来，抽噎着道，“我也终生不嫁，小娥会一辈子等着大夫！”

　　而苏笙听到这真诚的话语后，神色平静，没有显出一丝笑意或是感动，他只是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接着又望了一眼大门。

　　在小娥的哭声间，他似乎是想赶快让小娥走，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这是姑娘自己的事！而且苏笙已经说了这么多，若是说的还不够清楚，是否要让大家都来西院，在众人面前表明我此生不会娶妻，姑娘才会相信？”

　　小娥已经红透了的脸上现出悲愤，她越哭越伤心，又悲愤地说，“大夫不喜欢我，又何必叫别人来看我出丑？”

　　说完，她跑向院门，将大门狠狠一推，娇小的身影也随即消失在黑夜中。

　　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苏笙神色淡淡的，走到角落里的一个架子旁。他拿起一把散发出异香的绿色草药，轻轻嗅着，平静地说，“出来吧。”

　　几息后，一个长长的黑影推开了大门。

　　这影子走近了苏笙，跪在地面，恭谨地说：“苏大人，适才属下在门外，看见兰芝来过这儿。不过，她只是在门外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我知道，”苏笙漫不经心地答道，只是一味摆弄手里的东西，接着又似问非问地说，“她来做什么。”

　　黑影道，“属下见她手里拎着食盒，好似是想给大人送来的，不过后来却自己食用了。”

　　苏笙蹲在地上听着，嘴角不经意间噙起一抹微笑，又偏头问，“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属下得知，沈君意从未听过兰芝失忆的事，也就是说，兰芝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失忆了。”

　　“她失忆了，却不告知自己最爱的沈君意。“苏笙柔声地说着，充满寂静与祥和的嗓音中沾上了些许喑哑。

　　他一直盯着手里那根形状怪异的绿草，眼底波动着疑惑，“师傅只教过我如何判别人的面孔是否有易容,却从未曾告诉我，一人能改换容颜，还这么逼真……”

　　夜晚，皓月被清云遮蔽，天空是一片黝黑，四周流动着的秋风也格外的刺骨寒凉。

　　当曲一映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院子时，已经冷得嘴唇发白，身子发抖了。她看见正屋的门就像看见了希望，赶紧一路小跑，飞快地走向屋里。

　　“好冷啊！”哆嗦着，她进屋后，立刻关上大门，外面的寒冷被雕花的木门给隔绝。房里黑黑的，什么都瞧不见，曲一映自己又不知道怎么点灯，只好再披上一件外裳，瑟瑟地走出房门，去叫碧螺她们。

　　她看见侧房里灯火明亮，拍了拍房门，“碧螺，我回来了。”

　　敲了几下，都没人回应，曲一映便直接打开门进去，诧异地发现房间里虽然点着蜡烛，却没有人影。她又走出去，细声嘀咕着，“人都去哪儿了？”

　　难道是在后院？

　　曲一映向后院的方向走去，果然看见碧螺提着一盏灯笼，正与影荷在说话。而影荷则是靠在碧螺的右肩，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举止与平日相比显得有些不正常。

　　见此，曲一映微皱黛眉，原本想要开口叫她们的心思打消，悄声地站在转角，观望着。

　　“你不要难过了，”碧螺注视着影荷，悦耳若丝绸划过的声音响起，“他会来的，即使时间过得再久，我也会在这儿陪你等他。”

　　影荷似乎是刚刚哭过，说话的时候带着点哽咽，她更加靠近碧螺，偎在碧螺的肩旁，像孩子一般委屈地道，“幸好还有你，可是我害怕，害怕他会追来，我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宁愿死都不想！”

　　“害怕什么？有我在，我会保护你，更何况沈君意……他与兰芝的感情那么好，”仿佛是怕刺激到影荷，碧螺思索着用词，沉吟道，“我的意思是，他怎么都会来这儿，你不用担心。”

　　“兰芝，又是兰芝！”影荷忽然放开了碧螺，有些激动地说：“他的眼里为什么只有兰芝？我都从陈国赶到这儿来了，他却连我的相貌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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