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酒席上的菜已经吃光了，霍先生叫了一盘花生米，还要继续聊。屋外刮起北风，吹得窗棂微微有些响动，陆续又走上了几伙人，来盛唐酒店吃饭，服务员上上下下得忙活着。

　　程先生似乎颇不胜酒力，喝得有些微醉了，他用手敲着桌沿，笑呵呵地说道：“要我说呀，古代知识分子，和现在的我们这些人，有两大不同。”

　　其它三位先生聊得也正起劲儿，霍先生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这时，程先生的话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毕竟这是个很有趣的话题。林先生夹着花生米粒的筷子又放下去，拍了拍程先生肩膀道：“你老兄别吊我们胃口了，愿闻其详。”

　　来了一位服务生收走了桌上几个空盘子，等到他走了，程先生笑着说：“你们几位别这么郑重啊，我就是随便说一个自己的观察，可不是什么大发现，算是一点小聪明吧。”

　　耿哲看得起劲儿，也催了一句：“小聪明好啊，伪装的大智慧见多了，还真不如真实的小聪明让人舒服！”

　　程先生也不再废话，用筷子瞧着酒盅，说道：“第一，酒量差！”

　　三个字说出了，几位老兄弟都会心一笑，接着笑出声来。

　　“当年李白斗酒诗百篇不说，其它文人墨客，很多也都嗜酒如命。比起酒量来，我们和他们，可是差了很大一截喽!”

　　霍先生心想，程教授这话说得还真有趣。

　　“那第二点呢？”钱先生按捺不住了，问道。

　　“第二点么，就是古代好多文人，同时是官员，当官员的呢，又坐过大牢，哈哈。”

　　这段话更是引起大家兴趣。

　　几位都想着，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耿哲觉得，程先生说的确实是很好玩，可略有点不吉利了，于是插话道：“几位好不容易相聚，咱说点儿吉利的。还是第一个话题吧。其实喝酒这个事儿，也不一定是唐朝人能喝，那时是米酒，现在是高浓度白酒，酒不同，自然……”

　　“就在那边，赶快的，跟过来，跟上……”突然传来一阵声音。

　　耿哲心中有不详之感。

　　刚才惹到的那二位，或许都不是泛泛之辈。如今也只有兵来将挡，见机行事了。

　　突然上来了几个警员模样的人，一个个站好位置，围住了这一小桌，而王满有则在后面慢慢踱步上来，跟在他后面的，则是那个副部长。

　　“小子，你不是牛掰么？”王满有嘴里叼着根烟，慢慢走过来说道。

　　耿哲没有反驳，现在如果直接顶撞，搞不好几位老先生会吃些眼前亏，那可是他不想看到的。

　　不过王满有毕竟也算个小干部，在这一片儿也是不小的官员了，他办事还挺谨慎。

　　“几位是那个单位的？”王满有问道。

　　这位副所长看来想套一套，套出口风，要是富豪或者大官，那就赶紧撤了。

　　林庚先生一身正气，抢了一句，说道：“我们都是老师。”

　　钱联仲先生加了一句：“退休老师。”

　　接着霍先生和程先生也如是说。

　　耿哲本想拿出几位是著名学者招牌，还应对一下这局面的。

　　可现在，几位先生竟然先一步，自己称自己是著名老师。耿哲突然灵光一动，想明白了什么。

　　退休老师有什么怕的？那所长想到了这个关节，越发趾高气昂起来，说道：“都给我拿了。”

　　接着他转头到宣传部副部长那边：“之后在市局王局长那里，给我美言几句呀。”

　　“当然，好说好说。”宋健也很开心的样子，瘪了耿哲一肚子气，终于撒出来了。他扬眉吐气的样子，让人看着一副小人得志的感觉。

　　他还催促着几位兄弟，“哥儿几个，辛苦了，回头我摆酒犒赏几位呀。”

　　“好咧。”王满有应和着，接着几位带着几人下了楼。

　　下楼时，木质楼梯和地板都被踩的啪啪响，很多服务员站在边上，不敢动弹，大堂经理几次跃跃欲试，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耿哲本该有些紧张或畏惧，可周围几位老人，都神色自若，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这几位老先生童心未泯，难不成要来个恶作剧？如果不是恶作剧，那么他们几人就是要真的整治一下这个没眼力、欺良民的王满有了。

　　几人出门，上车，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说起来，耿哲并没有恶劣的违法情节，最严重的就是踢了王满有一脚，顶多算个民事纠纷。王满有的意思是，把耿哲几人抓起来，吓唬吓唬，替宋部长出口气，也替自己出口恶气，然后就算了。

　　也没有动用牢房，只是把几人关进了审讯室里。

　　霍先生兴致还很好，调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个审讯室，第一次这么有文化，哈哈。”

　　几人都笑了起来。

　　老先生们没有拘束，反而把这里当成了酒桌的延伸，继续谈笑风生，谈古论今，兴致也不减退。耿哲听着他们谈话，时不时插上几句，然后看看门口，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

　　时间过得快，转眼入夜，看门的说道：“老几位，小哥们儿，我们王所长说了，只要只要你们承认错误，给王所长道个歉，让王所长面子足了，自然就给你们放了。这大冷天，几位在这儿干啥呀，你们走了，我也好清闲。”

　　几位老人不搭理他，程先生自言自语道：“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嘿嘿，我们几人何错之有啊？”

　　耿哲点点头。

　　那看门的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几位，何苦来着呢？”

　　西北省师范大学里，文学院李院长送与会学者回招待所，大家到招待所后，各自回屋。李院长走到前台小胡那里，说道：“小胡啊？那几位老先生，出去吃饭的，都回来了吧？”

　　小胡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嗯？老先生？就是刚才跟您一起来到这些呀，再没有别人了。”

　　是么？李院长看了看表，这可够晚的了。外面风呼呼吹起来，树枝被刮得嗡嗡作响。李院长心想，霍先生在边上，几位应该不会迷路啊？

　　“小孟。”李院长对他的助手小孟说道，你去楼上敲敲几位老人房间的门？要是没有人的话，就去附近饭店找找。

　　小孟应声而去，李院长坐在一层大厅的一把椅子上，挂钟嗒嗒地响起，10点整了。

　　过了一会儿，小孟下来，对李院长说道：“李院长，没有人。”

　　李院长心里有些紧张，这几位聊得高兴了，还在继续聊天吧可能，他用这最好的情况安慰自己，随后披起大衣，说：“小孟啊，把办公室小马他们几个叫上，咱去附近饭店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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