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古城厚味

　　比赛结束，耿哲躲开热情的观众，逃回到宿舍，舍友纷纷向他表达祝贺。陈有财擂了他一下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耿大学士初赛表现完美呀，真给我们班我们宿舍争气。下午干啥去？”赵有志合上一本书，问耿哲道。

　　“耿哲下午肯定要陪美女呀，对吧？”李大奎调笑起耿哲来，上次比赛结束，耿哲就和溪涧散步很久。

　　世界上比光速更快的就是八卦的传播速度，耿哲和溪涧也没有发生什么，却似乎成了公开的秘密，宿舍夜谈的话题。

　　“不陪美女，陪你们。”耿哲把一本书扔到床上。

　　“啊？陪我们？这……够兄弟。那咱们去干啥呀？”李大奎一半惊喜，一半疑惑。

　　“陪我去逛逛城墙和钟鼓楼吧。”耿哲说道。对这两个地方，他一直心生向往，那是历史的记录，经历过千年风尘。

　　“好啊。”李大奎说道，接着赵有志也说：“好。”

　　“耿哲比赛全对，祝贺啊，可今天下午逛街，我就不去了吧。”陈有财说，给耿哲使了个眼色。耿哲知道他不好集体活动，但还是说：“可能，可能是我没说清楚吧，逛完钟鼓楼和城墙，咱们惠民街吃羊肉泡馍去。我赚到钱了，我请客。”耿哲说完露出得意的微笑。

　　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惊喜，陈有财瞪大眼睛，然后一跃老高，李大奎则过来摇晃着耿哲，嘴里念叨着：“是真的吧？是真的吧？”赵有志则已经开始换起了衣服：“我中午只吃了一碗稀饭，我就知道有好事儿等着我，果然，好事儿来了……”

　　天气晴好，青春年少。

　　初赛大捷，就该出去透透气。如同古代读书人那般，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秋末的北方，没冷扎实，下午还泛上几丝热气。天高而蓝，气清儿透，落叶枯萎了一半生命，融进泥土，老树残留下几片叶子，坚守尊严。等车的人不多，生命不需远行，坐地即可参禅，公交车很慢，很久一辆，像时代的发展，司机说话冲，西北汉子的脾性，催乘客上车下车坐稳扶好，透着火气，什么也等不及。车很颠，四个青年在车上谈得真是正儿八经的理想和人生，他们幻想着自己的未来，是一天可以吃四顿羊肉泡馍的日子。他们知道，这辆车肯定开向天堂，而不是相反的方向。

　　西平是古城，坐地几千亩，核心区有明城墙环绕，城中心钟鼓楼伫立，边上现代建筑还没有纷纷拔地而起，来挑战这些老家伙的权威。

　　逛完城墙，几人逛鼓楼，耿哲发怀古之幽情，遥想当年，就是谁谁谁在这儿干了什么什么…………

　　耿哲还在遥想着，周秦汉唐，可边上李大奎有些站不住了：“喂，耿哲，你这文人情怀还没够了呀？还没骚情够么？”

　　耿哲知道他心里惦记着羊肉泡馍，于是也想为自己怀古之思而耽误了兄弟们的口腹之欲，说道：“走着。”

　　鼓楼往北，一街向东如牛肠，号惠民街，凝聚西平小**华，臊子面、羊肉泡馍、胡辣汤、肉夹馍、粉汤羊血、粉蒸羊肉，西北风情，不精致，但足量够味解馋耐寒。路边摆摊有酸梅汤、红枣雪梨汁、柿饼等甜品，一些老人，摊开粗布，上面码着很多古乐器，他们手里拿着埙，吹着也不知是过去还是未来的歌……

　　四人在老米家泡馍店站定，排队拿号，四人都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

　　终于，队伍越来越短，还有一个人，就能拿到号了。

　　但那人畏畏缩缩，来来回回，老不付钱。

　　老板等不及了：“钱没带够啊，那就下次来吧，后边的师傅还等着呢。”

　　那男的摸来摸去似乎还没摸到钱，有些心急了：“丢了，找不到了。肯定是刚才公交车上碰见扒手了……”

　　老板不理他：“下一个，下一个……”

　　“差多少钱啊，我给补上吧。”耿哲道，他看这人的样子，忠厚老实，不像骗人。

　　那人很感激，说道：“好，就几毛钱，你补上，留个地址，然后我肯定还你。或者，一会儿……”

　　“你们自己的事儿，跟我没关系，反正快着点儿，后面人等着呢。”老板颇不耐烦，拿着牙签儿剔着牙，说道。

　　耿哲拿出几毛钱，塞到那汉子的手里，说道：“大哥，尽管拿去用。”

　　那人倒也实在，拿过钱，就过来一把抱住了耿哲，衣服上的油味儿让让耿哲有点发呛，那人一口方言地说道：“好兄弟，多谢了。”

　　前面的汉子付完钱，便是自己兄弟几人的泡馍，耿哲也付过了钱，领了大瓷碗和两块儿馍。

　　正宗泡馍的吃法，是自己拿大碗领了两块馍，然后到座位上掰成小疙瘩，掰好后，将碗送到后厨，领了牌子，等馍，这一掰一等，好多时间就杀过去了。好多西平人的人生大事儿，就是在这掰馍与等馍的间隙商量出来的。

　　这是地道的吃法，然而李大奎、赵有志这几个人可等不及，掰馍的速度很快，掰完了一溜烟儿小跑就去后厨排号去了。此时他们眼里只有泡馍，不问其余，中途走过几个美女，都熟视无睹。食色性也，食的欲望更强，还是色的欲望更强，因时因地而宜，有时还真不好说。

　　等了好一阵儿，闲聊都没有心思，终于泡馍来了，油亮的汤，肥厚的肉，火红的辣子，翠绿的香菜末，美味，地道，讲究。

　　那三人吸溜吸溜也不顾腾腾热气，就吃了起来，烫得上下嘴唇分家，也舍不得扔下筷子，耿哲也就不讲究了。脱掉外套，大吃一顿，这阵仗，谁还讲究吃相？

　　羊肉进入嘴里的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先是调皮地释放热气，在嘴里翻了几个个儿后方才老实下来，接着碰撞牙齿和舌头。咬嚼时仿佛不是肉，而是糖果，轻轻地化成汤汁儿融在嘴里，流进胃里。

　　一片羊肉后，兄弟几个才终于敢确定自己真是吃到了羊肉泡馍，而不是在梦境里。接着倒入辣子、香菜，耿哲不好辣，没放辣，被几人调侃为不正宗的吃法。香菜的清香在浓郁的汤汁里隐没，偶尔凸显带给人一股清爽。拨开糖蒜，露出洁白的蒜瓣儿，入口酸甜，清脆解腻。小块儿的馍和粉丝也往嘴里扒拉着，这些汉子，仿佛都饿了几十年……

　　快吃完，兄弟几个才有了人打了个饱嗝儿，感到猪八戒吃人参果之憾：“吃得太快了，我还没好好品味呢。”

　　此时那个排队在他们前面的汉子也吃完了，一抹嘴，走过来，说道：“兄弟，多谢你了，跟我走一趟吧，去我家，把钱还给你。”

　　“哦好吧，你在哪儿上班？你家在哪儿？”耿哲也擦擦一嘴油沫子，问道。

　　“我上班的地儿啊，算是在文联吧，我也住那附近。”那人抬头看天，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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