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改变从今天开始
结束了，大家都离开。罗成多看了几眼耿哲，似乎想记住他。刘老板则特地留下耿哲，要和他聊聊。
“你吸烟么？”刘老板又把一支烟按到烟灰缸里，问道。
“哦，不吸。”耿哲回答，他审视着这屋子，应该是刘老板的办公室，不大，桌椅板凳和书架都很旧。
“我叫刘丁，你叫什么？”刘老板问。
“哦，耿哲。”他答道。
“嗯，好的耿哲，你刚才说的真是太好了，等于把我们出版社未来几年的蓝图都勾画出来了。我也真打算大干一场。前一阵校长和我聊了，说之后出版社的事儿他不问了，全凭我自己弄，不过第一，不能犯明显的政治错误，第二、在这基础上，盈利越多越好。所以说，你的话，给了我很多启发呀。”
耿哲笑道：“您太客气了。”
“其实，你的好多观点，都和我不谋而合。比如重印近代作家的书，比如引进港台作品，不过，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一下。”刘老板话锋一转，“第一个问题，你最后说，西平市的作家值得发掘，依我看，西平市倒是有些作家，可哪有什么作家新势力，还能引领潮流？”
耿哲自信地道：“有啊，肯定有牌可打，请您相信我。这是一片盛产作家的土地。”
刘丁看着自信的耿哲，心里似乎有谱了，转怀疑为相信。不知为何，面前这年轻人给他感觉些许的压迫力，让他不自觉地相信，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耿哲则在回忆着西平市和整个西北省文学发展的状况。在后世，这里有一支作家队伍，号称陕军，以柳青、陆遥、陈中史、贾平娃为代表，他们的作品，在不同时期都引领了华夏国文学发展的大潮，而且为年轻读者广泛地喜爱。尤其是，现在1985年，那些动人心魄的巨著，比如《平凡的故事》，比如《白鹿园》，都还没有写出来……
这些他当然没有和刘社长说，他只是自信地说：“刘社长，相信我，西平是文化古都，历经周秦汉唐，历史久远，而它今天的创作潜力，蕴藏深厚，只是有待发掘而已。”
“真的？”刘社长怀疑地问。
“真的。”耿哲坚定地答。
“好吧，我信你了。”刘丁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你说出版港台作家的书，倒是一条路子，可那些港台作家的版权，我们怎么获得？毕竟，我们是小出版社，三联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他们是大出版社，那些港台作家应该更希望和那些大出版社合作吧？”
“这好办。”耿哲道，“作家都是感性动物，要靠诚意、对他们的理解和欣赏，去打动他们。”
“嗯，好吧，算一个办法。”刘老板说。
他又掐灭了一个烟头。
“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的？作为一个大学生，你让我惊讶，我佩服你。”刘丁好奇地问。
“您客气了。第一、我小时候在图书馆边长大，有个邻居是图书馆管理员，我就碰巧小时候就看了好多书。第二，我打小记忆卓越，有神奇的记忆术。”耿哲随便一说，这个说法，和他说给自己舍友的版本是一样的。
“嗯，好，好啊。年轻人，博闻强记，前途无量！以后我们多多合作，改变，就从今天开始。”刘老板很满意地看着他。
“那这几本稿子，你去校对一下，政治不正确的，删除一部分。注意，要以辩证唯物主义作指导。一些民国作家的书，我已经翻印了一些，打算出版一批看看反响，今天你一说，我更自信一点了。”刘老板在桌子上拿起一打稿子，交给了耿哲。
“啊，我去校对？”
“对呀。”
“额，好吧。”耿哲只得应了下来。
“嗯，以后你就是出版社的编外员工了，我会多给几本书让你校对，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好好干，一本给你30块。”老板说道。
30块！耿哲心里一阵惊叫。
“对呀，30块，特殊人才特殊照顾。嗯，先给你30吧，这是定金。嗯，一本书，你怎么也得校对一个月吧，之后的书，校对之后，我们审查通过，再付钱……”
耿哲接过30块钱，后面的事儿，就无心再听了。
他来这世界一阵子了，对这里的工资标准和物价也有了些概念，30块，对一个学生来说，真是一笔大钱。而且校一本书就给30块！自己阅读速度很快，校书速度很快，那这所有的钱，不是很快就到手了么？
在这个年代，一个普通工作者的月工资大概就50、60块钱。
买件衣服大概4、5块钱。
猪肉大概1块多一斤。
花生油大概8毛钱一斤。
看场电影大概3毛钱。
……
而一碗羊肉泡馍，也只要1块多钱。
兄弟们，等我，我要请你们吃一次羊肉泡馍！
告别刘老板，走回教室，耿哲才把思绪从老汤厚味的羊肉泡馍那里抽回来，小心地翻开那一打打印出来的书稿
——梁实秋的《雅舍》。
他随便地翻着，仿佛又回到了21世纪时，自己青少年时代的阅读时光。
“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若要不俗也不瘦，餐餐笋煮肉”，真是有趣的句子。
“从前我常见提笼架鸟的人，清早在街上溜达（现在这样有闲的人少了）。我感觉兴味的不是那人的悠闲，却是那鸟的苦闷……”，真是奇妙的观察和思考。
又翻开一本，是林语堂文章的辑录，看来好多编辑已经做了类似的工作，只是差了个拍板的老板罢了。
“人生在世，幼时认为什么都不懂，大学时以为什么都懂，毕业后才知道什么都不懂，中年又以为什么都懂，到晚年才觉悟一切都不懂。”懂与不懂，不懂装懂，似懂非懂，人生况味，又怎是说得清楚的？
“人生幸福，无非四件事：一是睡在自家床上；二是吃父母做的饭菜；三是听爱人讲情话；四是跟孩子做游戏。”
这段话让他想起前世的父母、爱人、子女，突然想哭出来，他们现在过得好么？
他就这样，沉浸在书里，忘了时间，忘了一切。这样的书，在这个年代，就和羊肉泡馍一样，有着解馋的效果。同时，他也畅想着，这些书如果发行出去，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或许它不能改变历史的进程，不能左右人心的善恶，但会有一二得趣者，在字里行间物我两忘，获得刹那的欢欣或永久的领悟。
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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