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十缸白莲

　　转眼间几天过去了，这几天里无殇一直不曾露面，说是最近谷中事情多，但每天必会让谙音来传话，谙音也很乐意往她们那里去。珠魅和年年的小院甚为僻静，因此她们也倒没遇见什么旁的人。谙音也曾嘱咐她们山中结界众多错综复杂，轻易不要外出，若是想出去逛逛他可以陪着她们同去。

　　清晨时，年年从树下醒来，伸了个懒腰。她四下看看，小院由一圈篱笆围起来，上面攀爬着肆意盛开的山茶花，年年走到篱笆前，沾着露水的花瓣娇嫩美好，一只蝴蝶扑棱着翅膀轻飘飘的落在花朵上。蝴蝶的色彩更加斑斓艳丽，让整片篱笆也亮了起来。

　　年年展颜一笑，清澈的双眸如雨后的清潭，眼神中流动的神采宛如初开的十里荷花，梨涡轻浅，额前碎发轻轻摆动，乌发轻抚过如玉的脖颈向后飞扬。只此一笑，胜过娇嫩的花容，胜过艳丽的蝴蝶，温暖明亮，甚至夺了阳光的温热。

　　蝴蝶柔软的双翼轻颤，细长的触角微微动了动。忽然振着翅膀向外飞去。

　　年年一愣，迈开小腿跟着跑了出去。

　　同一时间，川山的某一处，一个同样僻静幽寂的小院。

　　小院坐落在一片竹林深处。翠竹摇曳。

　　脚步声有规律的响起，扣人心弦。

　　墨发飞舞的白衣男子缓步向小院走去，步步生香。

　　小院中并排放着十个水缸，每一个水缸中都开着一株白莲，花瓣洁净，纤尘不染。

　　男子在第一个水缸前站定，抬手，一滴露珠从他精致的指尖滑落，滴在白莲的花心，白莲轻动，一股幽香飘然而出。他接着走到剩下的水缸前重复刚才的动作。

　　男子在走到第十个水缸后转身。

　　长眉如画，目光悠长温和，含着对万物的悲悯。袖袍一摆，一张古琴出现在院落中央，白衣墨发的男子轻撩衣摆席地而坐，古琴缓缓降落到他膝头。他闭着眼，缓缓拨动琴弦，悠长的琴音含着幽香飘散在风中，音色旷远，让人心生安宁。

　　曲毕，男子缓缓张开眼睛。乌黑的双眸好似能流出清水。

　　“谙音，你来了。”

　　谙音从竹林中缓缓现身，向面前的男子恭顺的行了礼。

　　“师父，您的琴音还是那样动人心魄。”

　　“你体会过那种魂魄离体的感觉么？抚琴时的感觉就是这样，你的魂魄静坐在自己对面，你弹他听，你的身心被放空，只有琴，而你的魂魄被唤醒，只有你，最后彼此融合。”

　　“师父教导的是。”谙音再次恭顺的回答。

　　“谙音，我只是在与你说说抚琴的感想，你不必如此正色。”

　　白衣墨发的男子正是谙音的师父无殇。他面色慈爱的看着自己的爱徒，谙音为人正直，天赋极佳，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已做了徜声殿的掌教，其琴音温厚，只是他这性子有些直板，有时连自己也忍不住想揶揄他一下。

　　“是。”

　　“她们俩如今可好？”无殇转了话题。

　　“住的还算习惯，年……师叔性子活泼好动，我担心她会在谷中遇上麻烦，珠魅姑娘的性子冷僻，在那里倒还合适。”谙音说完心虚的觑了无殇一眼。

　　“无妨，她到底不算是沚谷中人，大可不必论资排辈，你随了她的意吧。”

　　“是。”

　　“那丫头你不必担心，小心留意着就是了。她若是想去这沚谷四处看看你也别拦着她，只让珠魅跟着她一起就行了。还有，你将这里的十缸白莲搬去她的院子吧。”

　　谙音惊讶的抬起头望着无殇，见他神色平静，目光似望着自己，但也像忘穿自己，看像远处。

　　谙音不敢违抗师命，又不甘就此离去，一时左右为难。半晌才神色不自然的开口：

　　“师父，那十缸白莲是您的心爱之物，一直用您的元气悉心滋养，云桥的云裳仙人亲自前来只求一缸您都婉拒了，如今却尽数给了…年姑娘，这…恐怕对年姑娘不利啊。”

　　“白莲虽珍贵，但只是身外之物，更何况于我而言它们只能用来观赏。那白莲是由万年古莲子长成，我如今已经培养成熟，它们汇集的天地精华有利于她的成长。”

　　“师父，谙音有句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无殇闻言抬眸看着他，谙音说话极少如此吞吞吐吐，无殇不禁笑了笑。

　　“谙音但说无妨。”

　　“师父亲自前去接年姑娘回来，亲自为她收拾院落，又将十缸白莲赠与她，是因为您已经……”

　　“谙音，”无殇刚打断他，却忽然有些变了脸色，收起琴起身向外走去。

　　谙音心有疑惑，但只能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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