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守门的婆婆

　　珠魅被年年拉到山庄门口，适逢黄昏，金色的光晕落上山庄屋顶的瓦片，一派宁静。两人并排坐在石阶上向远处眺望。离渊山庄处于谷中洼地，周围被群山包围，只有正对山庄的一条路通向谷口。两人就经常面对着这条路。她们身后有一团淡淡的雾飘来，化成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蹒跚的走过来，对着珠魅艰难的行了礼。

　　“小姐，你们来了。”声音极为苍老沙哑，很有点不堪入耳的味道。

　　老妇人身穿一件洗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长袍子，身材十分瘦小，整个衣袍都显得空荡荡的。珠魅在天火以后醒过来看到周围的人都变成了幽灵，甚至有许多人的灵魂也被天火烧的残缺不全，呆呆的跪在了原地。这老妇人当时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抱住她安慰她。她说自己是山庄浣洗衣物的下人。如今事已至此，劝珠魅不如安心等待峰回路转。她自己请愿去看守山庄的大门。

　　珠魅和年年将她扶到石阶上坐下。二人都唤她婆婆。婆婆的脸被天火毁了大半，仅剩的皮肉也松松散散的垂在脸上，看起来甚是可怖，但是她很慈爱，常常和珠魅年年讲讲外面的世界，二人也听得一脸向往。

　　"婆婆，你喜欢我么？"年年撒娇的摇了摇婆婆的袖口。

　　“呵呵，当然喜欢了，我的年年这么乖巧可爱，还会讨婆婆欢心。婆婆当然喜欢你。”

　　“那为什么山庄里其他的幽灵不像您一样喜欢我？”年年不放弃，接着问。

　　婆婆沉默了一下，略微叹了口气，“每个人命数不同，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运行轨迹。你无须和所有人都有关系，这世上也不会有人被所有人喜爱。与你不相干或缘浅的人自然不会与你有太多故事，你无须如此介怀。”婆婆慢慢的说，语气透着苍老和历经沧桑的沉痛。

　　“婆婆，山庄外的世界也有幽灵么？那里是怎么样的？”年年抬起手臂指着前方路的尽头。

　　“很吵闹，很可怕。”婆婆幽幽额叹了一口气，用只剩下骨节的手抚上年年瀑布般的长发。

　　“婆婆，前几天珠魅姐姐又教我读了一本书，那书上说，一世尽后肉身会腐朽，灵魂得以转世，再修为人，是真的么？”

　　“是，这叫轮回。”

　　“那你和其他人怎么不去轮回呢？做亡灵虽然每天可以飘来飘去，可是我亦听闻亡灵不能擅自离开自修之地，亦不可与人过分亲近。难怪那些人都不愿意理我，假如他们轮回，不是就不能和珠魅姐姐还有我在这山庄中长久解闷了么？”

　　“傻孩子，转世以后他们便不再是今生的他们了。轮回时，会喝下一碗孟婆汤，关于这一世的所有记忆会通通遗忘。再投胎时，容貌脾性也会改变，那时即便你能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记得你了。“婆婆顿了顿，”每个人心中都有执念，他们生前被伤的越深，死后越不愿意放弃痛苦的往事。直至心生怨恨化作冤魂厉鬼。这些都是寻常事罢了。“说罢，深深的抬眸望了一眼呆呆的看着远方的珠魅。

　　”那婆婆也是心怀执念不肯前去轮回么？“年年觉得婆婆很可怜，水眸泛着涟漪。

　　婆婆笑了笑，苍老的笑声配上狰狞的面部，透着说不出的诡谲。“我去轮回转世，就要忘记你了。我的执念就是你啊。”

　　太阳渐渐从山坡上隐去了。珠魅和年年二人起身拜别婆婆，手拉手向山庄深处走去。婆婆向她们走去的地方看着，白骨森森的手漫不经心地敲打着地面，那没有瞳仁的双眼一直盯着二人消失的方向，直至重重院门关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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