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帝王心定悔意生
正午时分，花朝快步来至雅室内，而室内的洛宛正坐在书案前，低垂着眉眼，挥洒墨笔。
“殿下，据说是前几日圣旨下了，然而昨个儿似乎发生了什么，京中颇具名声的大夫都被裴府的人请走了。”
圣旨？
康文帝下了什么旨？
大夫？
是谁怎么了吗？这个圣旨的威力这么大？？
这些还是花朝走街串巷、耳听八方得来的消息，至于其他的，却再也不曾有所耳闻。
洛宛的双眸闪了闪，放下狼毫，“让柏璨进来。”
……
悄无声息的，柏璨上了那辆前往皇宫承昭宫的雕花宝盖马车。
盛京中的人都还在遵守规矩，御书房内的帝王却迟疑地拿起了捧在钱永忠手心最上边的一本书。
瞧这书的模样，不见皱褶，似乎是新的。
“这是？”康文帝挑眉问道。
钱永忠低着头，尖细的嗓音顿时响起：“回陛下，这是在诗景楼传了半个多月的画本子，据说是游人无字最新作品，近日来在女子中流传甚广。”
话落，康文帝笑了，“画本子？”话里话外无一不是嫌弃钱永忠办事不利，竟然拿这玩意耍玩他！
谁知钱永忠不仅不急，然而抬眸，目光似乎含着千言万语，极其缓慢道：“陛下，应当翻翻看。”
终于，帝王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一把抓起这四本崭新的书放置书案上，挥挥手，示意钱永忠退下。
同时，他不忘说道：“这两日的奏折扔给沐阁老批去，朕要休息！”
出了这档事，康文帝真是心累了，就当给自己放松一下吧，不然，委实难言其中滋味。
于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下跳上了龙椅，强逼着自己不去想辞钰的事，专心看起了画本子放松身心。
请长缨，三个大字龙飞凤舞印在了封面。
一页翻一页。
主人公似乎是位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博学多才，心细如丝。
再翻一下。
书中描绘了他年幼时见证了父亲后院里无数女子为了地位、子嗣、权利财富争得头破血流，就连抚养了自己多年的乳母都是主母派来的，居心叵测，致其幼年惨遭虐待，不忍直视。
自此，埋下了厌恶女子的这枚种子。
看到这的康文帝：“……”
俊秀英气的眉目顿时皱了起来，连带着神情都发生了一丝变化。
是好奇与探究。
再翻几页。
社会中，男尊女卑，为了改变人生，为了更好的出路，总有不知死活的女子妄想爬上主子的床榻，念着怀上男嗣。
致使他对此等女子更为厌恶，但对有志气的女子仍是以礼相待。
女子无出路，出生靠父，嫁人靠夫，夫死靠子，无尽悲哀，生来就是柳絮，每段旅程皆是暂住，无家。
这段话看得帝王莫名心疼了几分。
终于，康文帝看入迷了，一页紧接着一页，翻书声哗啦啦在御书房内响起。
主人公惊世绝才，进了军营，担任军师，遇到了策马奔腾、为人不羁的小将军。
将军自小在边疆长大，边疆女子少，多数是一夫一妻，是以不懂嫡庶之别，不懂男尊女卑。
但他懂得要不留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要尽情洒脱，效忠国家。
要放肆，要自由，就如边疆的风是无拘束的。
匈奴过来大大小小打了几回，期间毫无自保之力，却被小将军英姿飒爽地救了几回。
康文帝：“……？”
啪嗒，堪堪第一本书被看完，干脆被帝王一个抛，砸到了不远处的书架上，吓得宫女们一阵哆嗦。
静悄悄的，御书房内太静了些，只能听闻到帝王不平的喘息起伏。
也没人敢捡那本书。
这份僵持维持了两刻钟。
康文帝起身，面无表情地从书案上拿起了第二本，接着看了起来。
他倒是要看看，无字究竟能写出个劳什子玩意？？！！
三刻钟后，巨大的“轰”一声，是第二本书被康文帝狠狠地砸到了更远的梅花玉瓷花瓶上的声音。
伴随而来的是帝王急促的呼吸声，与愈发得沉重的呼气。
果真是龙阳之癖！！
劳什子玩意？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写的什么东西！！
何时流传于盛京的？
嗯？
钱永忠似乎说是大半个月前，既然如此，想来此人定然不晓得辞钰与松远之事！如此说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查，真的要去查一下此人的身份了。
把盛京、把元颂都翻一遍，掘地三尺都要查出此人！！
康文帝甚至连后面的内容都还没看，就猛然跳了起来，落地时险些闪了腰，两下来到雕花窗旁，摇晃起了朱红璎珞铃铛。
叮叮叮～
继而一个转身，就是饼公公推门，长驱直入。
狭长的双眸冰冷无情，嗓音比起钱永忠还细了不少，与女儿家相较甚至更胜一筹，“陛下。”
“给朕去查，游人无字！”
“遵旨。”
眨眼两下，人已然离去，而康文帝接着靠在了龙椅上，挑着眉看起第三本，然而第三本还未多翻两页，他情绪莫名，辗转难耐，最终还是起身大摇大摆地把自己扔了很远的第二本书捡了回来。
也许是那股羞耻感，叫帝王暂时没勇气喊宫女给他捡一下。
第二本书最后一页，英气逼人、势不可挡的帝王矜持地低头故作不在意般的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亲个小嘴儿罢了，有何好害臊的？！！
康文帝安慰自己。
几息后，这才拿起了第三本书，细细地看了起来，眉宇间多了几分认真与兴奋，少了几分的排斥与厌恶。
待第四本书彻底看了之后，康文帝捏着结局那一页心潮起伏，波涛滚滚，晃然发觉夜幕降临了。
期间几名公公问候了几声帝王晚膳之事，却都不曾得到帝王的回应，也只好作罢。
双目酸涩，一闭眼，康文帝恍惚间好似见到了战场上英姿勃发的小将军与运筹帷幄的青衣军师，相辅相成，互相成就，名扬天下。
只是这份不为世俗所容忍的情谊被小人暴露出来时，亦是引得天下震荡。
将军光明磊落，直言心意，换来的却是······难以接受的帝王百般算计。
战死，不得归。
而被他保护的天下百姓却庆祝异于常人的将军离世，载歌载舞，与将军府上冰冷的哀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在小将军战死后，那位名扬天下的军师却仿佛在一夜之间失了所有神机妙算。
不多日便失去了踪迹，往后多年，无人再见他。
世人言，他亦跟随着小将军而去。
世人又言，他不再是奇才，无脸面留在这，逃离此处。
众说纷纭。
又是多年后，有人寻到了青衣军师的亲笔书信。
【倘或，我是个女儿身便好了。】
故事结束。
游人无字在末尾落了一行话：世俗眼光有那么重要吗？
－－是的，它可以逼死任何人，任何人。
这亦是游人无字的答复。
康文帝沉默太久了，久到了钱永忠一而再再而三请示晚膳，担忧其龙体。
···不，他没错，错的是辞钰，错的是松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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