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三分似她慌了神

暑夏六月的风吹来都带着热意，以至于身穿铠甲的一众将士们满头大汗，甚至热到头昏脑涨，险些晕厥过去。
  洛承恒自诩并非心慈手软之辈，但当挥刀挥向这一群满脸惊恐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时他还是狠不下心，在见到了一场将近屠杀的场景后，他晃然发觉自己似乎握不稳手中的剑了。
  一支支骑兵宛如从地狱而来收割性命的死神，冷酷地将刀剑捅向了蛮夷汗王的女人。
  “啊！！”
  刺耳尖锐的尖叫声伴随着其他洛承恒听不懂的蛮夷话，他闻声望去发现是楼阁下的一个女人惶恐地抱着怀中的孩子逃窜着，而身后的骑兵从马背上翻身而下，长枪贯穿母女俩的身体，继而猛烈拔出带出了喷涌的鲜血。
  洛承恒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女人身边的，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愣愣的望着这个地面上已经死透的女人。
  她怀中的女孩瞧着不过三四岁，连哭声都不曾发出就这么死了，眼中的惊恐甚至还未褪去。
  洛承恒缓缓从怀中掏出那一叠人物像，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一张张比对着，找到了，这个女孩是阿济尔哈的第八个女儿。
  远处而来的裴橙神色平静，也不管洛承恒有些发白的脸色，安静的蹲下来给俩人把了个脉，然后泰然自若的收回了手。
  彻底死了。
  “堇疏，别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在战乱时，这世上不存在什么无辜之人。蛮夷曾经夺了元颂两座城池，那两座城池的百姓皆被屠杀至死，几乎无一幸免，那个触目惊心的现场我们确实不曾亲眼见到过，但是这并不能否认蛮夷做下的惨无人道的这一事实。这些女人孩子，他们身上流着的是蛮夷后辈罪孽的血，不为无辜。”
  裴橙声线平静到在一瞬间让洛承恒无端生寒，毛骨悚然。
  无法，最终洛承恒还是低下了头。
  再抬头时，裴橙隐约察觉到洛承恒似乎有哪里不同之处了，但要具体说，他又不知从何开口。
  接下来洛承恒的动作干脆利落多了。
  一个两个三个，还是四个五个六个，洛承恒不清楚自己究竟杀了多少人，从起初的痛心难忍到之后的麻木。
  追上那个蜷缩在床榻角落的女人时，洛承恒正打算一剑封喉，忽然那个女人抬起了脸，她生的不像是肤色小麦色的蛮族女人，她皮肤白皙倒像是个元颂女人，生了一双漂亮的杏眸，眼尾晕染开灼烧一般都红晕，贝齿咬着似樱花瓣的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沾湿了她的衣领。
  洛承恒拔尖的动作就这么僵住了。
  这个蛮族女人竟然与她有三四分相像，尤其是楚楚动人的眉眼处。
  只要三分相像，就足以动摇洛承恒的心神。
  “求您，我想活着。”她边说边抽泣，鼻尖发红，好不动人。
  她竟然还会说元颂的话？！
  许是看出了洛承恒的动摇，她慢慢挪到自己，从角落里出来，跪在洛承恒面前哭得不能自已，“求您了大人，我想活着。”
  洛承恒滚了滚喉咙，润了一下自己干涩的嗓子，“你，为何会讲元颂的话呢？”
  女子不敢抬头，努力平息自己跳急了心跳，哑着嗓子道：“我原是青州人，后被大汗掳回行宫。”
  “青州哪里人？”
  “蓝城。”
  蓝城，那不是昔日被蛮夷抢占了的城池吗？但蓝城已经被蛮夷占了数年啊。
  “你瞧着不过十七八芳龄，而蓝城被蛮夷占了将近三十年，你又为何会说元颂话呢？”
  “因为，因为我的父亲说过虽然蓝城被占，但我们仍是元颂人，要我们一定会说元颂话。人不能忘本，我们的祖先祖祖辈辈都在青州，我们是元颂青州人。我们一直都在等着圣上能收复蓝城，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元颂的兵马来。”
  洛承恒蓦然失力。
  虽说没有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但还是下不去手。
  等到裴橙到来后，洛承恒还是说出了原委。
  裴橙冷淡的目光一扫过来，这名女子原就弯得不能再弯的腰居然还弯下了一些，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发颤，显然怕极了裴橙。
  在检查完女子身上并无什么刀具又把完脉后，以防万一裴橙还是令人绑了她。
  本以为这几日就能彻底歼灭所有蛮夷王朝的人，但没想到阿济尔哈竟然被属下打晕了，一众人弃城而逃，往中都后险峻的虞山而去。
  裴橙原想下令追杀，但一回头看到无数将士脸红得极不正常，汗水如泉水般疯狂倾泻而下，显然已经到了极限了。
  “就地休息一日，轮流守护在城门上与营帐外。”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直接躺在地面上，当然他们也这么做了。
  还有些力气的将士们去接水，被瘫倒在地的兄弟们喂水喝，看得他们喝得狼吞虎咽笑得乐呵呵。
  “王八羔子居然逃了？懦夫！”
  “可不就是！咱们还是早日回京呢！”
  “诶，你干嘛不开口？”
  “……闭嘴，我要休息。”

  ……
  难得的安静的一日，一大群糙汉子们斗嘴得不亦乐乎。
  营帐内，裴橙却无心于休息二字，思来想去还是把呼呼大睡的裴砚等人拽了起来，顺带不忘请教陆姎知的舅舅秦宇有关虞山山势诸如此类的问题。
  殿下，我会回来八抬大轿娶你的。
  你再等等。
  ＊
  没人知晓这场战役究竟要多久才会结束。
  而婚礼结束后的宋予之时不时就来扶云苑坐着，不是气着洛宛就是要洛宛陪她出去逛逛。
  “你也不怕有人闲言碎语说你欢喜如常，一点也不关心战事吗？”洛宛无奈问道。
  换来了宋予之的一个瞪眼：“怎么？非要我日日礼佛吃斋祈求老天才是关心战事吗？关不关心可不是做出来，谁知道平日里天天念叨着一切平安的人心里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洛宛：“……”
  洛宛：“怎么不见你去找昭和？”
  宋予之努努嘴，脱口而出：“还不是，”她倏尔停口，也不说了，就问洛宛走不走。
  洛宛挑挑眉，也不追问。
  拗不过宋予之的软磨硬泡，她还是出了淮南王府，去长亭街走走了。
  途经一家枣泥酥饼的铺子时，洛宛停下了步子，打算尝尝。
  枣泥酥饼，一口下去酥饼的外皮口感又香又脆又酥，混杂着枣泥一起在口中，味道又香又甜。
  洛宛要了四份。
  宋予之掰着指头算了算，顿时不好意思扭捏道：“怎么也给我买了一份？我不大爱吃这个的。”
  洛宛掀起眼皮淡淡道：“谁说我给你买了？”
  宋予之适才还故作腼腆的笑容登时一跨，“你那怎么要了四份？”
  “母亲一份，大嫂一份，我一份，安安一份，有问题吗？”
  宋予之：“……”
  呵，给她装姐妹情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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