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教训不得
沈听肆语气不冷不热,却无端让人打了个寒噤。
老太太拉着脸,嘴唇紧抿着,冷冷看着沈听肆走近。
原本按着温璃书的仆役一见到沈听肆到来,吓得心惊胆战,手下已然放松,落了空隙让温璃书脱了身。
温璃书被按着半晌,手脚发麻,挣脱的时候,脚下不稳,身子刚往前一倒就落入一个略有些冷意的怀抱。
“哪里不舒服?”
沈听肆搂着温璃书,声线清冷, “叫夫人受委屈了。”
在沈听肆来之前,温璃书满心都是怒火,可此刻落到沈听肆怀中,不知是不是他身上的凉意平息了她心里的火气,她莫名平静下来。
“我没事。”温璃书想要自己站好,察觉到沈听肆手还搂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
她这一抬手倒叫沈听肆看见了她手上的水泡和手心的血迹,俊脸顿时布满寒意。
“怎么回事?”
温璃书一顿,诧异地看了沈听肆一眼。
他听着怎么像是有些生气的样子?
秦氏早在沈听肆进来时便缩减了自己的存在感,此刻见沈听肆追问缘由,眉头一跳,赶紧笑着开口。
“小打小闹而已,新媳妇敬茶是老规矩,你媳妇乡下出身,很多事不懂,母亲不过提点几句,她性子急,立刻就闹起来,方才成了这番场面。”
沈听肆却没有理她,眼睛只看着温璃书。
温璃书睫毛颤了颤,她搓着手心的血泡,声音带上了一丝隐隐的委屈。
“我才没有闹,是她们让我用开水敬茶……”
她话未说完,然而里头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温璃书情知,沈听肆并不是那起子装聋作哑的家翁,能坐上权臣的位置,自然眼睛清明,能编是非,用不着她添油加醋说什么,沈听肆自有判断。
越是委屈隐忍,越是能叫男人心疼。
沈听肆本就冰冷的脸色听完后再次冷了两分,他抬眼扫向堂上几人,这会子几人脸色已然挂不住,心中惴惴。
连沈言安都忍不住开口道:“小叔,你休听那贱……那女人胡言,不过是敬茶的水有些热了,她就挑三拣四地闹起来,乡下村妇出身,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要紧?”
“不要紧?”
沈听肆眼眸一扫,突然朝身后人吩咐。
“去,打一壶开水来泡茶。”
他转眼看着堂上几人,微微一笑:“既是喜欢开水敬茶,那就劳烦几位,全部给我一口一口把开水灌下去。”
此话一出,屋内人脸色齐刷刷变了。
招来这祸端的沈久安更是笑容僵硬,结结巴巴道:“小、小叔,这、这如何使得?”
“开水入喉可是要把人烫坏的,这断断不能喝……”
“知道不能喝还让我夫人泡茶?”
沈听肆话语冲着沈久安,眼眸却是瞥向一旁的老太太、
“是想刁难璃书,还是冲着我来的?”
整个屋子瞬间安静下来,一群人齐齐面面相觑,只不敢应对沈听肆的问话。
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仗着沈听肆不在身侧,温璃书在尚书府不受宠,又是乡下村妇出身,之前对上沈久安又是百般隐忍,只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主。
未曾想,温璃书不是个好糊弄的不说,沈听肆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土包子不惜公然跟侯夫人对峙。
“好了,老三,小辈口无遮拦罢了,你一个做长辈的何必跟人计较?”
老太太到底还是忍不住出声,端着姿态,俨然是一副大家长的姿态。
她瞥了温璃书一眼,淡淡道:“做媳妇的原是要孝顺公婆,好好的敬茶该是你媳妇的本分,怎么弄得好似我们欺负你媳妇了不成?”
“你这媳妇自小在乡野长大,毫无规矩礼法,我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侯府的脸面,以免她日后给侯府丢人!”
“怎么,区区一个新媳妇,我还教训不得了?”
这话已然是不留情面了,算是端着架子跟沈听肆拉下脸了。
本朝最讲究一个孝道,不论嫡庶,是否亲生,总归生恩不比养恩大,任凭沈听肆在外头做了多大的官,进了侯府,在老太太面前还是矮了一辈。
这老侯夫人便是吃准了沈听肆堂堂一朝重臣,断不敢枉顾孝道,为了一个女人驳斥长辈,传出去那可是要被言官御史狠狠参上一本的!
温璃书心里也是一跳,她抿了抿唇上前开口道:“老夫人这话说得没理,凡事皆讲究公理道义……”
“是,教训不得。”
身侧男人忽然开口,顿时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老太太握着拐杖的手一紧,勃然看向沈听肆。
沈听肆看着老夫人,眼神淡然:“早年我在府上是老侯爷将我养大,老夫人屡次告诫听肆,说我出身寒微,区区贱民没资格称呼您为母亲,更别想当您的儿子。”
越说,老太太脸色愈发难看。
“既不是您的儿子,璃书便也不是您的儿媳妇,凭何教训?”
手背青筋几次蹦出,老太太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脸色黑得像锅底。
温璃书眉目微动,悄摸抬眼看了看沈听肆,心中竟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受。
这还是至今头一回有人将她护在身后。
“今日一事,我夫人受了惊吓,要在院中将养,往后的请安礼仪,一并免了。”
还不等其他人开口,他直直看向老夫人,“想来老夫人宽厚待下,必不会怪罪,哦?”
老太太几乎要在拐杖上掐出印子,这沈听肆分明就是借着给她难堪,在所有人面前给温璃书立威!
闭了闭眼,老太太强行压下心中火气,绷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温璃书闻弦歌而知雅意,从善如流地先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那,璃书谢老夫人体恤。”
二人从沈久安面前经过,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看得沈久安心中莫名发堵。
想到过去温璃书对着他言听计从,嘘寒问暖的模样,还以为多忠贞不二,如今瞧着,不还是拜高踩低,上赶着为了功名利禄倒贴的货色!
哼!
也是瞎了眼倒贴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且看往后还有没有今日的风光!
这头刚回到潇湘苑,温璃书就瞧见门口站着一溜丫鬟小厮,皆是身强力壮,眼神透着一股炯炯的生气。
温璃书一顿,还不等她开口,沈听肆的侍从就开口解释。
“回禀夫人,这是今日从大人自己座下的暗营里调来的人手,一共六位,专程负责夫人往后的起居安全,皆是训练有素,忠心不二,夫人放心。”
温璃书有些意外,她下意识摆手,“不必了,院子里人手够了,我往日也无事……”
“是武奴。”
沈听肆淡淡开口,“朝中事务繁杂,我常年不在府上,若有何不测,武奴可护你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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