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计
此时天完全褪蓝,非但繁星硕硕,月光如水温柔的倾洒在地上。
对于大邬的地理位置,扶锦也不是很清楚,只得凭着感觉走。
毕竟从踏上大邬的土地起,扶锦就跟陀螺一般,一刻都不曾停歇。
不是梳妆便是学礼仪,活生生的人困在屋子中快整整一天。
扶锦按着自己的设想,一步步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拖着厚重的婚服,走这么长的路实在不是什么易事。
汗珠从额间缓缓滑落,正好落在鼻尖,脖颈和后背亦是如此,早些时间便汗津津的一片了。
扶锦随意倚靠在一处屋子后,靠着间隙喘着气,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处屋子的不远处便是扶锦设想的地方。
那处本就位属偏僻,放置的都是和亲的陪嫁。这片位置有着众多马车掩护,加之位置偏僻,隐蔽的很。
经过一下午的忙活,陪嫁的物件早就被安置到了合适的地方,所以不管是大邬人还是契安人,若是无事绝不会来到这里。
可若是幽会就要另说了。
短暂的歇息后,扶锦提着裙摆缓缓走去。
众多马车停在一起,一时间也真看不出什么差别来。
并未细想转身来到最大的马车前,随即站定在前。
不出所料马车中间歇的传来□□声,还有女子娇羞的打闹声。
是个人都知晓马车中是何番景象。
也是从契安至大邬,这般长的路程,想必憋的也挺难受的。能委身与一辆运货的马车中,倒也是个本事。
看样子还需一段时间,扶锦也不着急,倚靠在另一马车上,静静的等待着。
四下无人加之地处广阔,任何细小的声音,在此处都会被无限放大。
马车中吴侬软语,尽数传入扶锦耳中。
“我这么久没过去,想必她们一定起疑了,我要回去了。”
“再等等嘛,除了我谁会在意你个小奴婢呢。有我疼你还不够吗?”
“别闹了,快放下我肚兜!”
种种不堪入耳的话,从马车中传出。
扶锦宛若置身事外一般,脸色淡漠神色无动于衷。
“明日我便要带兵返京了,一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你就别这么心狠了。”
男子这话说出口,马车中的女子即刻便恼怒了。
“你果真打算不带我走!我一个姑娘家,什么都给你了,清白名誉一个不求,你什么都夺走了,现在要抛弃我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心狠。”尖利的女声从马车中传来。
随即得到了片刻的安宁,只是不超过一刻钟,马车中便传来了阵阵的缀泣声,
以及男子有些无力的辩解:“什么叫做是我夺走的,分明是在宫中时,你自己投怀送抱,你自己便是个不要名誉的,怎的还怨起我来了,我若是带你回京,名声都完了。”
扶锦伸手扶了扶沉重的脖颈,狗咬狗开始了。
妙语从眼前男人手中夺回衣物,不留任何眼神,头也不会的离开了马车,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穿的什么,唯有凭着一腔怒火走出马车。
面对妙语的离开,男子也是无动于衷,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结果都是一样的,离了自己,她什么也不是。
每次都是义愤填膺的离去,随即哭哭啼啼的回来。
对付女人范从光有自己的一套。
可掐着时间迟迟不见妙语回来,范从光也下心中起了疑,最终还是架不住担心。
怀揣着疑惑打开马车,范从光直接被眼前的场景给惊着了。
扶锦倚靠在对面的马车上,眼中淡漠如同陈年老井,仿佛什么东西都不能挑起波澜。
方才同自己温存的妙语,满脸震惊眼含泪水的望向扶锦,甚至与怀中的外衣掉落也不曾发现。
“郎有情妾有意,还真是一处好戏啊。”扶锦娇艳张扬的脸上此刻满是戏谑,目光平淡的扫射在两人身上。
年少成名的范将军,此时的脸也是臭的难看,不曾低下头颅的少年,被人看了笑话,脸色有青转红,有红转白,跟变脸谱似的。
比起范从光,妙语的脸色更难看些,一张小脸止不住的颤抖,像极了秋日里瑟瑟发抖的杏叶。
任谁看了都要心生怜悯。
“公主公主,不是您想的那样。”妙语迫切的想要辩解,可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
妙语心中如同一片乱麻,二人幽会向来隐蔽,原先在皇宫时便十分谨慎,从契安到大邬的一路上,更是一句话都不曾讲过,便是生怕扶锦看出端倪,实在想不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范从光便是妙语在宫中找的捷径,若是成功往后便可脱离奴婢的身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有谁愿意做一辈子的奴婢,处处小心谨慎连腰杆子都不能直起,谁能想到棋下了一半,中途便出了变故。
若是范从光不收下自己,自己的退路便只有扶锦了,不然在异国他乡,若是没人护着自己,那就真是离死不远了。
“姐姐,姐姐不是您想的那样。”妙语颤抖着上前牵住了扶锦的手,试图挽留这一切。
扶锦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淡漠的看着严寒泪花的人。
“你是如何发现的?”范从光深沉着脸沙哑着声音问道,声线中还掺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
“你有自己心爱之人,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无权干涉,可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妙语听到扶锦的话,猛然浑身一抖。
“大邬的和亲使者,最开始求去的分明是正宫嫡出的和亲公主,怎的最后和亲的就成了我呢。”
扶锦的话如同铁锤一般,狠狠的落在妙语心口,压的喘不过气来。
“大邬使者抵达契安时,皇后不舍自己亲生女儿出嫁,你同他早就纠缠在了一起,可他只当你是个玩意,你为了邀功便向他提议,将我纳入皇后膝下,变成正宫嫡出,他得到皇后姑母青睐,你也顺理成章成了他的人。”
妙语从未想过,自己暗中干的龌鹾事情,会有一日堂而皇之的刨开来说。
还是在这种场景下。
“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在人家眼里,你还是只是个玩意。”
扶锦垂眸看着妙语的脸,妙语如珠,果真是个好名字。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膝下皇子寥寥无几,更何况是公主,得知这个消息后,扶锦便笃定和亲这一事宜必定会落在自己头上,可未曾想要竟是自己的身边上,将自己推出去的。
而这一切便是为了换取那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怎能不让人心痛。
话语飘飘然的进入妙语耳中,妙语从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抽干一般,妙语膝下一软,软瘫在了地上。
“越桃和你都是一同陪我长大的,宫中险恶人人都为自保,可我从未想过,将我往外推的会是你。”扶锦看着地上的妙语,眼眸中飞速闪过一丝惋惜以及厌恶。
自小长大是真,多年情谊也是真,为了荣华富贵,将自己往外推也是真。
对于妙语,扶锦不想说什么,也无话可说。
“你既知道是局,为何还是嫁入大邬?”一直站在一旁默默无闻的范从光开了口。
“人人向往的皇宫,与我而言皆是枷锁,有机会逃离,自然不会放过,可我自己逃离,与被人设计逃离,二者的区别可大着呢。”
范从光闭上双眸,本以为自己是耍戏人,却不想到头来,自己才是被看的那场戏。
至此便只剩下最后一个疑问了。
“我们二人幽会,从来都是小心翼翼,你是如何发现破绽的。”
“你所以为的小心,只是你以为。”扶锦双唇轻叠吐出话语,在寒夜里变出阵阵轻烟。
“愿闻其详”
“我的衣物自小都是有越桃和妙语缝制,因此她们二人的绣工技法,我最为熟悉,大致从半年前,她为我做的衣物便渐渐减少,我的衣物多出自越桃的手,可每月的针线布匹却分毫不减,她也没有给自己添置衣物。因此我便猜出她有了心上人。”
范从光垂头看向自己的服饰,大到里衣内衬,小到鸳鸯香囊皆是出自妙语之手。
“范某甘拜下风。”
扶锦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掉落的衣裳,为妙语披上。
“我身旁从不留疑心之人,你是知晓的。”
妙语泪眼婆娑的看向扶锦,这句话已经代表下了最后通牒,自己唯一退路眼下也没了。
“姐姐,您不要我了,我便真的没有去处了。”妙语不甘心,还想着做最后的挣扎。
“我虽容不下你,我也会为你寻个好出路的。”扶锦撑着膝盖缓缓起身,视线最终落在了范从光身上。
好出路不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吗?
妙语噙着泪也是一头雾水,自己清白不存,范从光不肯带自己回契安,大邬自己又留不下,好出路又在哪里?
“邯翼王同范将军一见如故,听闻范将军对王妃身边的奴婢一见倾心,为两国友谊特此将妙语,赐给范将军为正妻!”
扶锦字正腔圆的将话说出,此话一出不论是地上的妙语,还是站着的范从光脸色都精彩极了。
拜完天地后,扶锦便算是真正的大邬人,厚着脸皮称一声大邬王妃也是可以的。
扶锦所有的东西都归属与大邬,陪嫁的奴婢自然不在话下。
因此扶锦的这套说法也称得上是有理有据了。
范从光脸色转红,脖颈处的青筋暴起,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扶锦你莫要欺人太甚。”
哪门子的一见如故,范从光连根头发丝都没看见,怎么就一见如故了呢。
妙语被扶锦的话冲昏了头脑,一时间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如愿以偿嫁给范从光,还是正妻。妙语做梦都不敢做这么猖狂。
“毕竟是为了两国的友谊,范将军可还有什么不满的。”扶锦在来时的路上,便已然盘算好了一切。
扶锦和亲的意义,便是为了两国和平。
范从光娶妻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公主和亲为的就是两国和平,若真是因为娶妻的事情,导致两国征战,范从光的罪过可就大了,两国所求的和亲也未成为泡影。
邯翼王虽说是个病秧子,可范从光贪图美色,和亲的事宜早早便抛在脑后,到现在为止连邯翼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过。
扶锦之所以敢如此堂而皇之,一是因为大邬王妃的身份,另一个便是因为邯翼王病重。
都病的不成样子了,扶锦拿去他的头衔来办事,自然是顺畅的很。
少年将军受尽保护与赞美,从不接受任何污点,若是传出去因为美色,擅离职守连本职工作都抛在脑后,想必是这样的打击一定不小。
范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将来必定委以重任,任何对于仕途有阻的,范从光同范家都不会放过。
有着种种压制,为了以后和仕途,这旨意范从光只能咬着牙接受。
范从光的脑子飞速旋转着,眼神不断在扶锦和妙语身上打转,恍惚间,范从光竟不知这究竟是二人刻意为之,还是怎的。
两国交战的罪名是往往不能背上的。
回契安的路程漫漫,这一路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范从光闭上双眼,极为用力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再次睁开双眸已然正常多了。
范从光屈膝跪在地上,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声音:“臣谢过邯翼王,邯翼王妃。”
目的达成,扶锦眼角眉梢皆是满意。
跪坐在地上的妙语也是飘飘然的状态,自己真的要成为范家正妻了?
这出路太好了,像是从天而降的馅饼,险些将人砸懵了。
扶锦困倦的闭眼,忙了这么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轻松的。
“那就预祝范将军顺利返京。”轻飘飘的留下一句话后,扶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至此心腹大患便少了一处。
按着原路返回,扶锦猛然停下了脚步,处理好了旁人,旁人都有了去处,那扶锦的去处呢?
大邬地广辽阔,可扶锦却不知该去哪里?
眼下都累成这般模样了,婚宴扶锦是不想回去的,邯翼王还病殃殃的躺在榻上,与他同处一屋,扶锦也是不愿意的。
可除了这两处地方,其余的住所扶锦也不清楚。
谁能想到邯翼王妃,会因为今晚住在何处而犯难。
扶锦丧气的攀上自己的发髻,有些懊恼自己方才的表现,装的太过,不一会儿就遭报应了。
正恼着呢,眼眸前一处黑,定睛一看,原是呼廷元。
“你怎么会在这儿?”
人不是突然出现的,早在扶锦走向这边,乃至后面的谈话时,呼廷元都在,只是一直身处暗处罢了。
呼廷元并未回答扶锦的话,而是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扶锦。
扶锦脸上展露处一抹笑,这人可真有意思,明明才认识一天不到,手中送的东西就不少了,跟散财童子有的一比了。
“这次又是什么啊?”扶锦好奇的问道。
手上用着劲,摸着还微微有些搁手。
“你回去瞧瞧便知晓了。”呼廷元双手背在身后,语气中还多了几份故弄玄虚的意味。
“多谢”对于收礼,扶锦便不知拒绝为何物。
“莆布俶那边有人同你传话。”
听到这话扶锦眉头微蹙,莆布俶怎的如此多事,跟鬼似的阴魂不散。
“多谢”这声感谢是扶锦发自内心深处。
扶锦站定认真的对上呼廷元的眼。
若要细细盘算,呼廷元还真是大邬对扶锦最好的人了,先是送吃的再是送其他的,虽说两人的初见有些不愉快。
便是他让扶锦得到了那么一丝的温情。
看着猛然变得如此正经的扶锦,呼廷元毫无波澜的眼中,也泛起了丝丝涟漪。
“说不准你便是我未来的妻子,我自然是要对你好些。”
听到这话扶锦如同被人打了一棒一般。
此人真是奇怪,好不容易积攒的好印象,好好的气氛全都被搞砸了。
扶锦也没拿她当外人,毫无掩饰的一个白眼直直飞了过去,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呼廷元看着渐渐远离的身影,在月光下笑了,月光温柔似水倾泻在身上,难得将人衬得温润如玉了几分。
是发自内心不加掩饰的笑。
可惜扶锦并未回头,并未看到眼前的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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