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渔
鲜血早已将被褥染红,楚南栀身下早已鲜红一片,不止是褥子以致于身下的床榻上皆是鲜红。
嬷嬷怀抱着孩子,不自觉的张开嘴巴,想要呼声叫人,可脖颈似是被人紧握,发现自己任何声音都发不出。
这症状没有人会比桂嬷嬷更清楚,这是崩漏之症。
颤颤巍巍将孩子放下,几乎是跌坐在床榻前:“小姐老奴去叫人,您等等,您等等。”
步子还没迈出,便被楚南栀一把拦下。
“自己的身子我知晓,没用了!您就在陪陪我吧。”楚南栀眼眶中含着泪,拉着桂嬷嬷哽咽着说道。
眼中含泪,唇角含笑,抱着怀抱着扶锦,只恨自己不能多看看自己的孩子。
“您这是何苦啊,人活与世,多活一天是一天,小小姐还这般小,您怎能撒手人寰啊”桂嬷嬷迫切劝说,疯狂的想要扭正楚南栀的想法。因为着急,连句囫囵话都说不清。
楚南栀脸色惨白,眼眸含泪同怀中的扶锦脸靠脸:“来不及了,她们早早便在安胎药中动了手脚,我同孩子注定只能活一个。”
此时已经无力回天,白白浪费的时间,不如多同孩子待一会儿。
早在怀胎五月时,楚南栀便知晓了此事,孕中没由来便无力,腹中有下坠感,偷偷找人把脉,才察觉自己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
太医声称,安胎药被人动了手脚,其中的毒药已经喝了多日,早就侵入骨骼肌里,只能开些慢性的清毒药,母亲同孩子注定只能活一个。
无数次的犹豫中,楚南栀还是决心生下孩子,天底下没有哪一位母亲,会抛下自己的孩子,更何况是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早在那时,楚南栀便想到了这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一刻会来的这般早,早到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多看两眼。
桂嬷嬷听闻这话,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坐在床榻上,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楚南栀强撑着身子,伸手攀上自己修长的脖颈,艰难将脖颈间的坠子取下,随即放置在扶锦的襁褓旁。
这一系列的动作,几乎费劲楚南栀全部的力气。
视线落在鲤鱼样式的坠子,楚南栀脸上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扬起一抹笑意。
忙完这一切,楚南栀倚靠在身后的草垫上,眼眸中的一切都有些看不清楚了,但还是想要多看几眼自己的孩子,耳畔皆是呼呼作响的风雪声。
“我这辈子,生死都困于皇宫中了,只期盼上天眷顾,垂怜阿锦让她得一如意郎君,最好离着皇城远远的,这偌大的皇城是真的会吃人啊。连骨头都不剩啊。”楚南栀极小声音喃喃自语道。
“一定会的”
拼尽全力将一切都交代完,楚南栀环抱着扶锦,安静的死在了隆冬最冷的时节。
回忆结束,桂嬷嬷眼底早已湿润。
对面的皇上亦是如此。
“小锦随小姐的性子,最是活泼和仗义的,大邬天地辽阔无拘无束,或许在那里,会有更好的生活吧。”这是嬷嬷最常安慰自己的说辞,今日却将它拿出,去安慰天下的九五至尊。
扶伯庸缓缓合上双眸,昔日南栀的音容笑貌,以及扶锦的欢声笑语好似都在身旁。
抚膝的双手猛然攥紧,想要将一切事物都攥在身旁,最终却发现都是徒劳。宽大的手掌被攥红,持续了许久,最后缓缓放开。
“那孩子最是闲不住的”皇上唇边总是噙着一丝笑意。
太阳西下,阵阵斜阳下,将层层云换了个颜色,红艳艳一片,让人挪不开眼。
桂嬷嬷回头,目光郑重落在皇上身上,硬撑着身子,向着对面的皇上行了个大礼。
扶伯庸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给惊着了。
“这些年小锦同老奴,乃至是逝去的小姐,都欠着您一句谢谢,您对楚府的大恩大德,老奴无以为报,若您有一日用得上老奴,必定万死不辞。”这些话哽在桂嬷嬷喉中,已有足足十七年了。
扶伯庸眯眼望向远处的云层,这些年自己从未思索过这些问题。自己年少时对楚南栀的喜欢,只是单方面罢了。
南栀早早便对自己表明心意,楚南栀心中之人并非自己,而是尚书苑李海朋之子,李渔。
可后来的种种,也为的是这一厢情愿。
即便后来明白,楚南栀腹中之子是李渔所为。
扶伯庸还是心甘情愿为楚南栀换身份,将她迎娶宫中,给了她及腹中孩子一个名分。
不为其他,只是源于年少时的爱恋。青涩酸楚却让人甘之若饴。
但最后两个都不曾保住。
扶伯庸伸手抚了抚眼角,拭去眼角的泪痕,也触碰到了自己脸上的褶皱,心中轻叹一声,时光荏苒再回首,已非当年的少年了。
起身将面前的嬷嬷扶起:“当年之事不必多言,这么些年对于阿锦,我自始自终都是视为己出。她本就是我的女儿。”
短短几句话,桂嬷嬷的脸上便满是泪痕。心爱之人同旁人生下的孩子,能够视如己出,暗中细心呵护多年,普天之下也找不出几位了。爱屋及乌便是这般了吧。
微风吹过卷起细细灰尘粉末,一个没注意便进了眼睛。
方才拭去的泪痕,此时眼眶又有些湿润。
凝视着远处的火烧云,昔日楚南栀的音容笑貌似在身旁,可记忆中那张笑靥如花的恬静少女的脸庞,因为时间推移的缘故,那张脸庞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唯记得,也是这样一个黄昏。
梳着斜玉发髻的少女,一身桃红纱衣从宫中迈出脚步,手中攥着个鲤鱼吊坠,细声细语同身旁人讲话,不慎撞到旁边看呆的扶伯庸,红着脸说了句:“对不住了”
那一幕深深映入扶伯庸脑海中,念想了数年。
记忆中的脸庞逝去,同另一张脸缓缓重叠。
扶伯庸脖颈微微颤抖,阿锦同她母亲长的极像,这也是皇后及扶玉雅各位针对扶锦的缘故,昔日固敌的脸,时不时出现在眼前,皇后的心情着实好不起来。
“大邬是个好地方,这些年宫中暗卫按我指令,从未放弃过查询李渔的下落,近来的消息便是出现在大邬附近的部落里,说不准阿锦能寻着自己的生父呢。”
扶伯庸望着天空,说起这些话来,语气似乎都格外轻松了些,可嬷嬷还是一眼看穿,不过都是强装镇定罢了。
明里暗里疼爱了多年的孩子,怎会说在乎便不在乎了呢。
“这些年小锦从不知自己的身份,连带着小姐的身份也不知晓,她只当自己是个公主,生母身份低微。剩下的便一概不知了。”桂嬷嬷喃喃说道:“那人在哪里都无所谓了,当年匆匆一面便不见人影,整个京都都以为他死了,小姐便是因为这个险些动了胎气,这么多年连个信都没有,他同死人没有一丁点的差别。”
多年长大的情谊终究是在的,皇上轻启双唇想要开口解释,却发现没有都说不出。
嬷嬷所言句句属实。
“小锦姓扶,永远都是您的孩子。”嬷嬷的话打着旋的飘进扶伯庸耳中,深刻烙印在心中。
扶伯庸眼中含泪,唇角含笑,明明是朝堂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却在此时像个孩子般,极为稚气的用力点了点头,同意了嬷嬷的话。
契安人的心思都落在了大邬,而大邬人的心思也在扶锦上。
环顾四周,对于周遭的环境,苌钥还是极为满意的。
这么些年不归家,本以为自己的屋子早就不见了,不曾想居然还在,看得出来还是仔细收拾过的。
褪去自己的皮毛外衣,苌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妆匣中玲琅满目的物件,苌钥一声冷笑从胸膛中发出,多少年了这位大妃娘娘还是这么好骗,随随便便一个理由,就能乖乖上钩。
妆匣中的物件,可以看出蒲布淑是真的下了血本,个个都价值不菲,想当初自己成婚,蒲布淑也不过是用个镯子将人打发走的。
诡谲阴险在眼中晕开,苌钥随意拿出一个钗子,悠悠然别在发髻间,金光闪闪的钗子,将苌钥本就不出众的容貌,更加注意不到了,看着镜中的自己,猛然有些失神,什么同她比,可容貌这东西,爹娘给的,怎么比呢。
若是自己也生了那样一张面孔,呼廷元会不会多看自己两眼。
苌钥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惊着了。
屋中的炭火烧的格外旺,可苌钥的脸和手都是凉的,唯独心是热的。
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想要用冰冷的双手压盖双颊的绯红,却也是徒劳。
探知清楚自己的心意后,苌钥心中的想法更为明确了,低垂眼眸,诡计邪魅充斥在眼中。
大邬本就没扶锦的位置,更何况是蒲布淑容不下她,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若将来真有事情,还有个人给自己顶着呢。苌钥望着镜中的自己,未来的美好长图都展现在脑海中。
宛若银盆的脸庞,此时洋溢着小人得志的神情。
视线落在眼前的梳妆台前,苌钥眼梢浮现处笑意,只有苌钥自己清楚,此次从夫族中都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有些粗粝的指尖攀上一个妆匣,随即拿起一只钗子,用尖端对准锁芯的位置,指尖微微一用劲,“啪”的一声,妆匣内猛然出现一个暗格。
暗格中一只镀银的手镯,静静的躺在其中。
这镯子看起来平平无奇,放置与妆匣中,做工材料甚至还比不上盒子的材质。
可也只有苌钥知晓这镯子真正的妙用。
桌子原材平平无奇,巧妙之处便在于做工,镯子内侧有个极小的凸起,轻轻一按便会弹出暗格,只是这暗格要小些,放不了什么大件。
苌钥心心念念的东西便藏匿与其中。
镯子中放置的是夔粉。
夔粉工艺简单,取草原上数百毒虫精心喂养禽类,待到禽类长大些,便将其杀害,取其内脏和喙研磨成分,就成了一顶一的毒药。
只需一点便可取人性命。
而这毒药最好的用法,便是放置与熏香中。
苌钥便是料定了,身为中原人的扶锦一定离不了熏香。
到时毒粉与香粉混合在一起,任凭谁都看不出破绽。
一切都想好,苌钥倚靠在桌椅上,极为高兴的哼着曲儿。
“阿默”
听到声响的阿默,小跑着来到苌钥身旁。
苌钥抬眼仔细打量着阿默,阿默是蒲布淑指过来干事的,名义上是伺候苌钥衣食住行,暗地里的意思是腌臜活都交由阿默来干。
“去王妃身旁打探打探,这位打契安来的王妃有什么怕的东西,规矩你是懂得的。”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便是点到为止。
苌钥只说这么多,阿默却全部明白。
随手从妆匣里拿出个钗子,看都没看便递给了阿默。
收了好处阿默的脸上扬起笑容:“谨记公主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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