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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星星


扶锦侧身看着身旁的呼廷元,好似每个醉酒的人同平常都极为不同,而呼廷元格外明显些。

        平时不苟言笑的人,此时脸颊泛着可爱的酡红,洋溢着痴痴的笑,有些固执的拉着扶锦看星星。

        “你喜欢看星星吗?”攥着扶锦的手,呼廷元望着天上的星星,像个小孩子似的。

        扶锦视线落在他身上,伸手攀上呼廷元的头,像是触摸一只大狗狗似的:“喜欢”

        回答过后,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草原中细碎的蝉鸣声显得极为突出。

        扶锦投去好奇的眼神,却对上呼廷元的眼睛。

        “你为什么喜欢星星?”

        呼廷元思考了片刻:“我母亲离世的早,在我幼时便离开了,因为我母亲的契安人的缘故,父亲有些不喜我,许是觉着我血统不纯在的缘故吧。因此旁人也不太待见我,最后还是叔父看不下去,收养了我。叔父常说,人死了便会成为天上的星星。母亲在世时我未能多尽孝,如今只能看看星星了。”

        扶锦心中泛起一阵心酸,从未想过两人的经历还能如此相似。

        玉手抚上呼廷元的脸,醉酒后产生的红晕有些烫手,静心感受着指尖的温度,扶锦喃喃说道:“你我还真是命定的好友,连经历都差不多。”

        话语传到呼廷元的耳中,睁开惺忪的双眼,小声反驳道:“不是好友”

        奈何扶锦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对于呼廷元这一小句并未引起注意。

        “我的记忆里从未见过我娘的模样,她是因我而死,甚至于连她的名字事迹都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林三娘,一定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吧,才能让我爹心心念念了那么多年。”这是扶锦第一次在旁人面前,聊起自己的家事,看着呼廷元难受的样子,扶锦于心不忍,一同说出来,敞开心扉更好受些。

        “人生来都是有使命的吧,她们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成为星星在天上了。”

        听到这话的扶锦,心口一酸。

        逃离这苦难的人世间,到天上成为一颗闪亮亮的星星,想来也算是一件幸事吧!

        “那你想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吗?”扶锦猛然看向呼廷元,询问他的意见。

        呼廷元一愣,不明白怎的那么突然。

        在此之前扶锦尝试过许多次,想要凭借着自己调查出母亲的身份信息,可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像是被人刻意为之,不论扶锦怎么查,得到的信息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字,根本查不出东西。

        而现在有机会可以帮助旁人,扶锦自然不会错过,更何况是他。

        “会很麻烦你吗?”呼廷元反问道,话语中的尾调都有些糯糯的了,眼神中生怕为扶锦增添麻烦。

        扶锦低头看向呼廷元,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心中仿佛被人扔了一颗石子,在心口泛起涟漪之余,也觉着有些好笑,怎的这人醉酒了,跟个小孩子一样,好像十分担心下一刻自己将他抛弃的感觉。

        指尖在他脸上滑动,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扶锦摇了摇头:“不会,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封信传个来回,加上你的格勒,快得很。”

        喝了酒后,呼廷元身上本就泛着红,连带着眼尾也是,平时里娇媚无双的桃花眼,泛着丝丝撩拨人的□□,此时却瞪得贼大,直溜溜的看着扶锦,仿佛错过一眼,便是罪过一样。

        着实是有点吓着了。

        “你为何和她们不一样哇?你怎么就这么特别呢?”醉酒的人此时可不管那么多事,索性将这些日子郁结在自己心中的事情,一股脑的倾斜了出来。

        扶锦明显一愣,怯生生的抬头,刚想张口说话,仍旧被先发制人了。

        “你总是那么特别!想着人们不敢想的事情,你想织布想拓展丝绸,为那些人博得一条生路,你还有契安的亲人朋友,你那么好那么优秀,你周围的人太多了太多了!”呼廷元就跟小孩子撒泼打滚,一昧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繁星烁烁缀在夜空,置身于草地中,浑身都被青草的香气裹挟着,扶锦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

        “人立于世凭借的便是一技之长,有所依仗才有底气,能够生根发芽活的自在敞亮,可这人世间却总是对女子格外苛刻些,人们总是教育男子,做人做事要勇于拼搏,不要畏畏缩缩,若是角色互换,女子勇于为自己争取,落在旁人口中便是有野心不安分,稍有不慎便造以打压,因此,我不服!”扶锦毫无顾忌的诉说着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所求不多,归根到底不过是个平等二字。让女子同男子一样,可以有读书的权利,拥有受教育的资格,能够左右自己的人生,而并非一辈子困于闺阁高墙,等着他人来指点左右,这便是我所努力的意义。”扶锦坚定着说着话语,更在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世道本就对女子颇多磨难,若是女子再不携手互助,自己未来甚至于往后的祖祖辈辈都不能抬起头来。

        扶锦愿意为了心中所想,所拼搏努力,哪怕这条路注定艰难不必,满是荆棘也绝不后悔。

        猛然感受到右手一紧,扶锦投去疑惑的目光。

        只见呼廷元紧握着自己的手,认真的听着自己讲话,甚至于听话的状态都可以称为虔诚了,认真到了一种极点,瞳孔闪烁似是承载着万千星河,熠熠生辉让人挪不开眼。

        但扶锦更不知道的是,呼廷元眼中所承载的万千星河,其实就是扶锦本身。

        “你很棒!你是我见过最不同的女子,你心中装着芸芸众生,那就向着众生努力,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达成心中所想的。”

        早在扶锦不察觉的时候,那种别样的情感早就慢慢发酵,在那些蕴含思念的日子里,从初见的好奇到如今的思恋。

        只是扶锦一直将这份感情强压着,感情有时也能成为杀人于无形的武器,更何况像他这样的人,值得更好的人。

        “一支箭从远处射过来,是需要时间的,我掐算过大致是五秒。也就是说我们所看到的那只箭,其实并不是此时此刻的箭,它是五秒之前的事物,你说星星会不会也是这样呢。”呼廷元侧身看向星空,认真同扶锦讲着自己的见解。

        扶锦也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说法,绕有兴趣的听着。

        “按你的意思,我们现在所看的星星,其实有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星星,有可能是十年二十年,或者很多很多年,多到我们数都数不清。”扶锦说起话来,十分兴奋,雀跃的小表情在脸上活灵活现。

        呼廷元也没想到,扶锦能这么快领会自己的意思。

        唇畔勾着甜甜的笑意,呼廷元郑重的点了点头:“就像星星一样,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即便不能立马看到效果,可只要你持之以恒,那后世的人们必定会感激你的。”

        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扶锦抬眼看着自己身侧的男人,前半生的自己在宫中步步小心,只为求生,欢愉感情对于扶锦来说,从来都是渴望而不可及,而如今竟有人如此照顾自己的感受,会同自己畅谈,只为排解自己内心的忧愁。

        呼廷元的出现,就仿佛在多年黑暗的屋子里,散发出的一丝丝烛光,这份光远不如太阳炽热,却是唯独为扶锦亮的,即便只有微弱的光亮,屋子依旧变得亮堂,让扶锦贪婪沉醉不愿失去,也不愿放手。

        扶锦明白,自己真真切切动心了。

        早在两人相处的过程中,那些细枝末节都令扶锦难以自持。

        可这份情感究竟应该如何对待,扶锦自己也不清楚。

        凝望对面的人,扶锦总觉着怎么看都看不够,若是眼前有丹青,几乎可以不用看,便能将眼前人的面貌给描绘下来,早在那些相处的过程中,便依然深记在心中了。

        微风拂过,卷起二人的发丝,在空中飘舞。

        许是时间一分一毫的过去,呼廷元醉酒的情况更严重了些,唇瓣上下闭合,断断续续的想要说些什么,可当认真去听时,什么也听不出来,脸上的红晕进一步的加深,想来契安最好的胭脂铺,都不能调出如此撩人的颜色。

        “可你我中间终究隔了太多东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扶锦顾盼生辉的眼眸噙着泪,说出的话语都带着颤抖。

        颤抖的岂止是话语,更是心。

        呼廷翼,大邬,契安,这些都切切实实的摆在呼廷元与扶锦之间,桩桩件件都无法忽视。

        呼廷元听到扶锦的话,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醉酒,话语就卡在喉咙中,死活上不了。

        见到呼廷元如此,扶锦反而觉得心中轻松了些,若是此时呼廷元是清醒的,扶锦便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你还没有见过更好的人,或许见过了,就觉得我也不过尔尔,你总说我好,可你却不自知,你也是很好的人。”

        “你值得更好的人”

        迷迷糊糊的呼廷元将扶锦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内心真的很想说一声去你大爷的,想要出声反驳,却死活都说不出话。

        此时能控制的只有唇瓣,可除了上下触碰重叠,其余什么都没有。

        扶锦将一切都尽收眼底,别样的情愫在心底流动,猛然产生了一个别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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