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也望侯爷早日寻得贤妻,琴瑟和鸣。”
姜盛漪离开后许久,谢煜一直保持手捏棋子的姿势一动不动,只能从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和手背青筋看出他心情并不平静。
谢煜阖上双眸,压住唇齿间铁锈味,半晌后卸下几欲将棋子捏成齑粉的力道,将黑棋扔入瓷盒中。
他起身走入内室,动作随意而粗暴地褪下修身的衣袍,哪怕碰到伤口渗血的绷带也不甚在意。这点伤于谢煜而言早已习惯,他十五岁时受诏从军,四五年间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受过的伤不计其数。
靖安侯府的爵位不过是□□皇帝念着功劳所赐,几十年的时间皇帝更迭,靖安侯原本的权力早已被削了个七七八八。更何况谢煜只是靖安侯府庶子,京城中常受高门子弟欺辱,而在军营中更没人看得起他。所有的功勋都是谢煜用命搏来。
思及此,谢煜眼底闪过戾气。
老靖安侯和他的嫡兄无福消受荣华富贵,一个接一个的离世。赵氏为了保住地位以谢煜生母性命威胁,逼迫谢煜从西北回京。谢煜回来后,赵氏仗着赵家之势百般钳制他,更是隐瞒谢煜生母早于两年前病逝的消息。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病逝在高门大户眼中只是件晦气事儿,连发丧的资格都不配有。
谢煜无从知晓在他出生前他的生母是怎样一副模样,谢煜只记得她是一个瘦弱胆小的女人。
老靖安侯随意给的宠幸令她的人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歌伎变成后宅中的侍妾,自此囿于四方天地,兴许直到生命尽头都再未曾出过那扇院门。
谢煜穿衣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
那个女人的面容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大半,但谢煜记得他被嫡兄欺侮后带着一身伤回了院子后,她曾含泪抱着他啜泣,用廉价的药膏替他养伤。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这是她能给予谢煜最大的温情,毕竟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侍妾。
谢煜过往的人生中仅有两人替他流过泪,一个是他去世的生母,另一个便是姜盛漪。
谢煜想起新婚夜,剑眉不自觉舒展开来。
姜盛漪不胜酒力,只一杯合卺酒便使得她双颊酡红,烛光映照,活色生香。红帐垂落,谢煜褪下衣裳后露出精壮的上身,同时暴露的还有谢煜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
谢煜以为姜盛漪会被吓住。
果然,谢煜看见姜盛漪双颊微红消失,表情怔愣。
谢煜欺身而上,抬手想要捂住姜盛漪双眸。谢煜眼底暗潮涌动,纵使姜盛漪害怕厌恶他也不会放手。
可姜盛漪阻止了他的动作,眼底莹莹,不像厌恶,反倒似是心疼。
“侯爷,姜公子递了信来。”
明间传来叩门声,程响的声音打断了谢煜的思绪。
他回过神,修长手指缓慢而坚定地系上衣扣,抬步往外走去。
另一端,姜盛漪只带着流萤回了院子。
自昨日离府出了事后,程闲晴便被她母亲训了一通,如今正被锁在屋中抄书,得外祖父生辰前才能解除禁足。
姜盛漪来得早,距离生辰还有十天左右。姜盛漪原还觉得怪,现在知晓他们来的目的不只有贺寿后便了然。
这十日里,程照雪快要出嫁自是闲不下来,姜盛漪大多时日只待在自己院中,有时会去陪外祖母一干长辈。
若是要说有不同的话,便是姜盛漪收到了两封来自谢煜的信函。虽未署名,但这字迹姜盛漪却是再熟悉不过。好在信中只有公事,看起来谢煜似乎也走出来了,姜盛漪提起的心渐渐放下。
信中说,谢煜和姜毓川去了县城,确实查出来些东西,而这王凭却摘了干净,似乎并没有不对劲之处,倒像是一心为民的县丞。
信中语焉不详,毕竟是朝廷事务,不可与外人多说。若非姜盛漪提前示好,只怕如今她仍旧一头雾水。
但谢煜措辞却是谨慎。
姜盛漪看着信件,心中警惕不觉增强。
很快便到了外祖父的生辰。府上一早便忙了起来,四处装饰得喜气洋洋。
姜盛漪这日亦早早起来,换上茜色衣裙,抱上贺礼便同程照雪、程闲晴一路往宴厅去了。
“这几日在屋中可闷得紧。”程闲晴皱着脸小声抱怨,“抄书抄得手都算了。”
程照雪轻声笑她:“让你再四处跑,还连累盈盈了。”
几人一边说笑,不一会儿便到了。
宴厅已经布置完好,外祖父似是还未曾来,只到了一些小辈,姜盛漪看见了好几日未见的兄长和谢煜。
“大妹妹,二位表妹。”姜毓川率先见到她们,同她们招呼了一声。
姜盛漪端详片刻,察觉到姜毓川眼下带着些微青黑,好似连日未曾休息好,只是他一直带笑才不易察觉。
三人同其他兄长见了礼,便往女眷处走去。
不一会儿,外祖父、外祖母和几位舅舅便到了宴厅,面带喜意。
管事开始高声唱礼,宾客纷纷进来。来人身份不齐,既有富贵人家,亦有衣着普通之人。前者兴许是浦阳的大家,后者想必是外祖父的学生。
姜盛漪还看见了沈佑绥,两人自那天分离后便再未见过。
姜盛漪的目光只浅浅落了一瞬,而沈佑绥却立即捕捉到她的视线望了过来,他微微拱手一笑。姜盛漪一愣,回了一个笑容。
宴会开始,觥筹交错。
“听闻姜姐姐是京城来的?”
姜盛漪同程照雪等人坐在一处,桌上大都是刚及笄的少女,性子收敛不少,许久都未曾说话。直到众人差不多用完餐才有人开了口。
程照雪正低声同她介绍桌上的少女,姜盛漪却听见有人唤了她一声。
姜盛漪依言望去,是一个身着粉衫玉钗的娇俏少女。程照雪先前告诉了她,这是沈家的女儿,沈佑绥的妹妹。
“是的。”姜盛漪道。
粉衫少女一脸骄矜,“姐姐可曾见过我兄长?我兄长前段时日去了京城呢。”
姜盛漪愣了会儿,桌上的女孩都及笄,这怎么当众便提起旁的男子。姜盛漪眉头飞快蹙了下又展开,“许是听过。”
“沈妹妹身上这衣服可是万华堂的?”一旁的程照雪也觉出味来,笑着转移话题。
粉衫女子立即顺着程照雪的话接了下去。
她是商户之女,与之来往的大都是同为商人的子女,可她并不瞧得上。她的兄长师承程家,她理应同程家的贵女交好才是,可程照雪等人对她始终不咸不淡。
如今程照雪主动问起她身上的衣服,她立马便将方才的话题抛之脑后。
姜盛漪和程照雪对视一眼,好歹将话题引开,不然其他人怕是以为程家女子无教养。
除了这个小插曲便没有意外。
日头逐渐西斜,姜盛漪等人从宴厅离开换了厅堂。许是屋中熏得太香,姜盛漪有些不适。她靠近程照雪耳畔同她说了声,便起身准备出去走走。
“让我妹妹陪你一道。”程照雪有些不放心。
姜盛漪蹙眉摇头:“不必,你们是主人自是不能离开。我就在不远处走走,一会儿便回来。”
姜盛漪的话不无道理,程照雪松了手让她带着流萤离开。
浦阳的气候和京城大相径庭,程府花园种上的花同姜家也不一样,多了许多姜盛漪不曾见过的品种。
姜盛漪心中难得升起好奇,走得稍稍远了些。
“姜姑娘。”
倏而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姜盛漪回头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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