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夕阳渐落,酒楼中人影散去,不见白日里的热闹欢庆,只余下满是狼藉。
“阿满,你上二楼包厢中收拾去。”
好不容易一楼整理完毕后,阿满又被派去了二楼。阿满心中直犯嘀咕,公子小姐们办了诗会高高兴兴,倒是他们累得不轻。
虽是心中如此想,但阿满还是往二楼去了。
一间一间收拾过去,阿满看着还剩两间的厢房终于松了口气。推开右边第二间,阿满愣了下,怎么这么黑?
夜幕将至,天边的光亮早已弱了,只有微末光亮透过窗口落入包间。房中烛火未燃,此时昏暗一片。
阿满拉开了门走进去,被里面忽然晃动的人影惊住。
阿满战战兢兢地问道:“敢问是哪位贵客还在此处?”
里面的贵客却不出声,只干脆站起,随后大步往门边走来。
阿满胆颤心惊地看着里边的人,只见暗处走出来一个华袍男人,周身气息低沉,右手被鲜血染红。那人察觉到阿满的目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踏出包间,只余阿满留在原地不敢动弹。
此人就是谢煜。
自姜毓川兄妹二人离开后,谢煜一直不曾离开。他脑海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一一被谢煜抹掉。
他不能再那么做了。
谢煜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上一世他走的路是错的。若再次按那个方式,只会重蹈覆辙,而姜盛漪亦不会爱他。
哪怕如此告诉自己,可谢煜仍旧无法抑制心中的妒意、酸涩。
沈佑绥怎么敢当着姜毓川和自己的面送礼给姜盛漪?
只要一想起方才的场景,谢煜心里就仿佛被一把小刀在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沈佑绥敢把他的心意摆到明面之上,定然是得人授意准许。是程家主母?还是姜盛漪的母亲?抑或,二者都知晓……
这个结论让谢煜心神颤动,他恍然发现,姜盛漪已然及笄大半年了。一般女子,是否也已经议亲了?
谢煜心中茫然。
上一世差不多的时间,应当是他刚重新遇上姜盛漪。借着那颗玉珠,他在姜盛漪心中取得了好感。
后来的一切似乎顺理成章。
当姜盛漪爱上他之后,又怎么会有其他人能插进来?
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变了,姜盛漪不爱他,他没有任何立场和理由去阻止其他试图接近姜盛漪的人。
“咔嚓——”
谢煜手中紧握的瓷杯碎裂,在他手心划出一道伤口,鲜血一瞬间流出。可谢煜像是自虐一般不曾松手,血流得愈发欢快。
谢煜面色如常地走回侯府,仿佛不曾感受到丝毫痛楚。
侯府下人不多,全都是小厮,而赵大夫此时早已休息。谢煜回到流云居,径直打了水洗净手上血迹,随后用布条扎好。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程响默不作声看着谢煜做完了一切,然后走上前向谢煜禀告今日事务。
谢煜道:“明日去查赵家上下所有人名下的店铺,看看有没有走马巷的铺子。若是查出有,将上回拦截的信以王家名义送过去。”
“是。”程响道,“六皇子的人刚刚传来口信,赵尚书去了三皇子府邸。”
二皇子已倒,其余皇子有些去了封地,有些尚未成年。如今尚有余力争斗的只剩三皇子和六皇子,互相安插探子并不奇怪。
谢煜闻言颔首,赵家这么沉不住气,前些时日才送了信,今天却又亲自上门,可见他们怕是未曾谈妥。
王家的信一送到,只消赵家回信,那便可以收网了。
谢煜指节叩击桌沿,心中暴戾稍稍平复。
“嗯,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程响依言退下,屋中只剩下谢煜独自一人。
谢煜拨弄着手上的布条,忽然觉得十分空虚。该看的公文已经看完,所有的事也已经吩咐了程响去调查,一时之间他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不知不觉间,谢煜走到了流云居的花圃处。
这处是姜盛漪最爱的地方,她常常在这侍弄花草。恢复前世记忆后,谢煜将这里种上了花草,与姜盛漪当初种的一模一样。
走到花圃处的石凳上坐下,谢煜记得上一世有年中秋,姜盛漪带着他来此处赏月。当时未曾有孕,姜盛漪还非是要尝了尝酒的滋味。
幸好并非烈酒。
“来人。”谢煜突然道,“去拿些酒来。”
下人依言给谢煜上了酒。
谢煜一杯接一杯地喝,抬头一望,却是满天漆黑,不见明辉。
另一边,姜盛漪跟着姜毓川回到府上后,夜色已经黑了。
姜盛漪正准备与姜毓川道别,毕竟二人院子并不在一处,当然不必一道走。而姜盛漪还未开口时,姜毓川却阻止了她。
“我送你回去。”
姜盛漪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下,她就知道姜毓川不会这般容易被糊弄过去。方才在马车上姜毓川一言不发,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两人沉默了大半路程,终于,姜毓川道:“你和靖安侯怎么回事。”
姜盛漪说出先前准备好的说辞:“是在浦阳的时候,我告诉了他王凭的事。”
姜毓川皱眉:“你为何会知道王凭不对劲?还有,你明明可以告诉我。”
“是崔皎说的,她见到王凭后反应不对劲,又告诉我王凭原是在流水县做县丞。”姜盛漪斟酌着慢悠悠地答道。
至于后面那个问题,姜盛漪看了姜毓川一眼道:“我自是想先告诉你的,只是那段日子一直看不见你,因而才只能去找靖安侯。”
这话倒是不假。姜毓川刚回浦阳,又身负公务,难免应酬。
姜毓川被噎了一下,他揉了揉眉心,道:“咳,那之前你可有和靖安侯接触?”
姜盛漪摇头:“未曾,只在春猎上远远见过一面。”
姜盛漪含糊着半真半假地说了句,真相她不敢说,毕竟太过匪夷所思。
“那他……”姜毓川才说了两个字就停下,转了个话头,“你觉得靖安侯怎么样?”
终于到了。
姜盛漪提起的心终于放下,她停顿片刻后才回答:“似乎是尽职之人。只是面色常常冷肃,令人害怕。”
顶着姜毓川半信半疑地打量,姜盛漪镇定自若。对于真正的十六岁的她而言,这确实就是她对谢煜的看法。
“大公子,老爷刚还在找你呢,让你快些过去。”
正当二人无话之际,一个书房旁侍奉的下人跑了过来,匆匆对姜毓川道。
姜毓川无奈挥手,随后转头,神情认真道:“盈盈,你是姜家之女,若你当真对靖安侯有意也无需害怕。只是若是无意,作为兄长,我希望你能远离他。”
“他并不如表面一般。”
姜毓川郑重的话语让姜盛漪愣在原地,连他彻底走远了都未曾发觉,还是流萤出声才让她回过神来。
姜盛漪眼眶微涩,心中被暖意包裹,仿若阳春三月天。姜盛漪看着姜毓川离去的方向,心中默念:对不起,大哥。姜家的事还需要他,待一切事了,我定不会再靠近他。
回到瑞晴院,姜盛漪用热水洗去一身疲惫,让流萤退下后,她走入内室准备歇息。
忽地屋内一侧传来响动。
姜盛漪顺着声音看过去,却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谢煜?!”姜盛漪失声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谢煜此时穿着一身靛青色长袍,发冠凌乱,手上的布条渗出丝丝血迹。
谢煜翻窗进来,一步步走向姜盛漪。
姜盛漪见状,脚步不住后退,同时在屋中搜寻防身之物。她看出谢煜目前的状况似乎不对劲,像是完全听不见别人的话一般。
姜盛漪目光一定,看见了柜上的烛台。她缓缓挪动步子,往烛台处靠近。
好在谢煜神志不清,走路较慢,姜盛漪顺利地拿到烛台。姜盛漪目光定定地看着谢煜一步一步往她这里靠近,就在谢煜伸出手想要触碰她时,姜盛漪猛地挥出烛台。
“哐——”
烛台未曾落在谢煜头上,被他一手挡开掉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但是谢煜是用右手挡住的,这疼痛足够让他冷静下来。
谢煜深吸一口气,按住手退后半步,他抬起头,眼眶微红,“盈盈,抱歉,我没想伤害你。我……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想见你……”
“你想做什么。”姜盛漪冷声道。
谢煜放开右手,情不自禁地想要往姜盛漪处靠近,却得到了姜盛漪的呵斥。
姜盛漪道:“你喝了酒,想说什么就在那说便是。”
谢煜颓然掩面。
姜盛漪从未见过谢煜这番模样。她记忆中的谢煜从来是游刃有余,哪怕是群狼环伺也不曾失态胆怯,最后才一步步拿到侯府。
以他的心性,在她死后想必是位极人臣,实现了自己的野心。
姜盛漪警惕地看着他,她不知道谢煜如今打的是什么主意。她不信谢煜会毫无目的。
谢煜放下双手,叹息道:“盈盈,别接受沈佑绥的簪子,可好?”
“多谢侯爷关心,但这是我的私事。”
谢煜道:“你要离他远点,他保护不了你,也护不住姜家。”
姜盛漪心中倏然被怒气充满,她的声音从未如此冷漠过,“侯爷似乎是最无权说此话的人。”
谢煜的身体僵住,此事在他和姜盛漪之间留下了一根荆棘,不捅破只会刺得人生疼,而一旦说开,他们之间便是隔着一道深不可测的鸿沟。
谢煜后悔了,他前世分明是能帮姜家再拖住一段时间,可是他等不及了。谢煜想要六皇子快些上位,想要姜盛漪眼中只有他。
所以,谢煜选择了袖手旁观。
所以,如今他和姜盛漪只隔着三两步,可谢煜却不敢跨出去。
“盈盈……”谢煜口中呢喃,“你离他远些,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何事……”
谢煜的声音很轻,可姜盛漪听得分明,她背后袭上一层冷汗,不可置信地看着谢煜,“谢煜,你说什么?”
姜盛漪的话仿佛棒槌一般敲醒谢煜,他这才发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不,盈盈,我今日实在醉……”
“够了!谢煜。”姜盛漪猛地打断他的话,胸口起伏不断,“你总是这样!”
“你总是喜欢拿我身边的人来威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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